巴基斯坦婦女的悲歌

我人還沒有到那裡，已經聽到女孩子的慘叫聲。她的聲音非常尖，非常刺耳。

走進一個簡陋的急診室後，我看到那個年輕孕婦兩條腿撇著躺在床上。

這裡充滿了恐慌氣氛，醫生和護士跑來跑去，不斷喊著發出各種指示。

"病人已經大出血了，"年輕的醫生喊叫著。"我覺得孩子已經死亡。"

躺在床上的那個孕婦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已經奄奄一息。這是她生的第一個孩子。不知道她已經忍受了多長時間的痛苦。

這位產婦來自一個村莊，坐出租車花了六個小時才到醫院。由於路面崎嶇不平，汽車顛簸很厲害，她一直在流血。

患病嬰兒

幾天前，我走訪了信德省的農村地區，見到一些死亡產婦的家屬，這些婦女都是在分娩時死亡的。

在這裡，婦女的社會地位很低，其中許多人被迫在十二、三歲時就結婚了，而且對於避孕的壞處有各種迷信說法，導致人們很少採取避孕措施。

例如，男人們說如果使用避孕套，會導致陽痿。

所有的人都想生兒子，因此在這裡一個家庭有10到15個孩子，是很常見的。婦女在家庭計畫方面沒有任何發言權。

我駕車走了一段路，然後徒步穿過一片麥田和棉花地，走到幾所土坯房子跟前。這裡的生活非常貧窮。在房子外面，一位老太太坐在樹下面一張用繩子編製的簡易床上，懷裡抱著一個生病的嬰兒。

孩子正在發高燒，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老太太用一個金屬缸子把水送到孩子的嘴邊，孩子大口喝著，好像是渴壞了。這個嬰兒出生已經有七個月，看來很難活下來。

孩子的母親是在分娩時去世的。這是她生的第七個孩子。老太太給我講述了產婦大出血送醫院搶救無效的悲慘經歷。病孩的哥哥和姐姐們都站在周圍看著我，表情很嚴肅。

自出生以來，這個生病的嬰兒一直依靠加糖的山羊奶來維持生命，但是他一直在發燒。

負責照顧這些孤兒的老太太其實是他們的祖姥姥。我問她如何應付這樣的日子。"像我這樣年紀還能做什麼呢？"老太太說。"日子非常艱難。"

她現在要承擔起撫養第三代人的責任。老太太的女兒也是幾年前在分娩時死亡的，現在她的孫女也被奪去了生命。

傳統接生婆

但是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位老太太本人就是接生婆。這裡的婦女生孩子主要依靠這種傳統的接生婆。

在巴基斯坦，80%的產婦都是在家裡生孩子，其中有許多人很窮，付不起錢，只能依靠這些接生婆。

這位祖姥姥告訴我，她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訓練，也沒有專門的工具。她的接生經驗是從母親那裡學來的，因為母親也是接生婆。

我問老太太為什麼有這麼多產婦分娩時死亡。老太太吸了口氣。"主要有兩個原因，"她說。"其中一個原因是交通困難。如果產婦出問題了，需要去醫院，只能坐驢車，而且道路崎嶇不平。第二個原因是，當醫生告訴產婦生的是女孩，她們會因震驚而死亡。"

我在當地見到過幾位接生婆。她們都在為他們的職業辯護，說她們世代相傳的接生經驗勝過現在產科訓練。

一些接生婆說，她們把草藥放進產後婦女的子宮內。我還聽說，一些接生婆還往裡面塞牛糞。

從這些例子可以明顯看出，當地除了缺少醫生和助產士之外，營養不良、貧窮和愚昧無知都是導致產婦死亡的原因。

女嬰的命運

回到卡拉奇，那個尖叫的年輕產婦開始分娩了。嬰兒降生後一陣蠕動，然後哇哇地哭起來。

女醫生感到很驚奇。"孩子還活著，"她說。

這是一個女嬰，而且掙紮著要活下來。

助產士剪斷了嬰兒的臍帶，隨後抱著女嬰走出了這個濺滿血跡的急診室。我緊跟在她的後面。

助產士用油給女嬰按摩了一番，然後用布裹好，讓她躺在那裡活動，她的哭聲很弱，頭部顯得很長，身上的皮膚發青，幾乎是透明的。

我撫摸著女嬰的小手指。"你好，寶貝。"

急診室裡的燈光很刺眼，聲音很刺耳。當時我想小聲對孩子講一些安慰的話。我想說她有一位可愛的母親，一切都很好，她不用擔心，她將來會過上好日子的。

當我張嘴想說話時，突然感到這些話很言不由衷。

眼前的現實是，她的母親為了能生更多的孩子，生更多的兒子，很有可能會英年早逝。這個女嬰再過十七、八年，也會結婚生子，還會陷入這個充滿死亡危險的惡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