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佳捕前是北京師大女附中(現名北京師範大學附屬實驗中學)的初三學生,那所著名學校也是文革時期殘酷迫害事件的多發地點。一九六六年八月五日,校黨總支書記副校長卞仲耘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該校學生紅衛兵的鬥爭和毆打,慘死於校園,是北京第一位被紅衛兵殘害致死的教育工作者。在相近的日期裡,學校附近玉華臺飯莊的一位十九歲的女服務員又在化學實驗室裡被該校紅衛兵私刑折磨,殘害致死,至今人們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文革史專家、《文革受難者》的作者王友琴女士曾在師大女附中就讀高中,根據她的調查報告,這所學校在文革中共有受難者十人(不包括玉華臺飯莊的女服務員)。二OO四年她在《顧文選》一文中提到了聞佳的遭遇:
早在一九六六年八月,聞佳十六歲的時候,被同班的紅衛兵稱作"狗崽子",在教室裡遭到"鬥爭"。她的同學動手打她,她的眼鏡被打碎。
二OO七年王友琴在給聞佳的信件裡寫到(聞佳由於精神狀況未能閱讀此信):
記得在一九六八年年底,或者是一九六九年年初,是冬天最寒冷的時候,我在學校裡看到一大片關於您的大字報,說您是"反革命",撕碎了毛澤東語錄和說了反對文革的話。另外,聽說他們把您送到了西城區拘留所。......一直想知道您後來在哪裡。我去女附中詢問,聽人事幹部趙桂英女士說,您在一九七九年被釋放出獄,去找過她。趙桂英說,您被捕前如果是大學生,大學可以管分配工作,中學生就沒辦法了。她說學校沒有能為您做什麼。她也不知道您後來去了哪裡。
旅澳作家陶洛誦女士也曾在師大女附中就讀高中。她十九歲時不畏社會氣氛的恐怖,主動追隨遇羅克傳播《出身論》,反對盛行於中國的"血統論",在緊要關頭為遇羅克送信求援,結果被投入監獄關押了八百三十三天,其間曾戴著鐐銬被押回師大女附中在化學實驗室裡接受批鬥。一九九一年她把在獄中見到同校同學聞佳的情景寫進了自傳體小說《留在世界的盡頭》。
(在西城拘留所牢房)
"你是哪個學校的?"徐麗問。
"師大女附中。"
"聞佳就在這屋。"聞佳的名字,碧珅(陶洛誦的化名)很熟悉,在學校時,聽說聞佳總是狠鬥私字一閃念,越鬥越出現荒誕不經的閃念,什麼蔣介石啦,等等,等等。她害怕極了,說出自己有壞思想,於是乎,成了反動學生。社會上,正在討論一批犯人如何處置,被討論的犯人一般都是要被槍斃的。
"聞佳,"徐麗叫道。一個瘦弱的女孩坐起來。"她說,你正在被討論。"
"我不怕。"聞佳無畏地說。
書中的另一段:
牢房越來越擁擠了,關的人越來越多,有時女室一天就關進四五個。西城分局決定擴建,暫時搬到劉海胡同一個學習班。
兩個室的女犯合在一起共四十多名。在來前夕,徐麗被判五年徒刑,聞佳被判二十年徒刑。
提審陶洛誦時警員"魯智深"說:
"瞧見聞佳沒有?二十年徒刑。遇羅克斃了。何去何從由你挑選。"(摘自《留在世界的盡頭》)
鮑國芳女士是聞佳的同學,近年曾經採訪聞林先生。二OO八年她在博克文章《我的同學聞佳》中寫下了聞林對她的講述:
李天義(師大女附中革委會成員)告訴我們說:聞佳在一個被封閉起來的廁所裡絕食自殺,不知有幾天,快要不行的時候,有人聽到呻吟的聲音,才發現她,那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很快就被送到醫院搶救才給救過來。李天義說這小孩子怪可憐的,接回去吧。正要接走聞佳時,有一個聲稱是政工組的身強力壯的女人來了,大概有三四十歲,她說:不行,這個人你們不能接走,她有問題要審查。看來李天義說了不算,我只好和聞佳的哥哥去找革委會的主任。革委會的主任是一個長得很清秀的年青人,他也表示不能接走。就這樣學校不放人我們沒有接走聞佳。......
那時天氣都已經冷了,學校通知給她送衣服,這是我第二次見她,那是在一間很大的空房子裡,門口有紅衛兵看守,房子中間有一張床,靠床邊有一張桌子,在這裡她被隔離審查讓她寫交待材料。
第三次見她,是過了很長時間,已經不在學校,是西城公法軍管會,在一個胡同裡,從大門進去一邊有一個耳房。有一個粗壯的大漢身著棉大衣,當時是為了讓我送衛生紙與衣物等。正要進去時碰到聞佳出來,大漢馬上把我擋住,讓我迴避,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一切,她戴著手銬腳鐐被人又推又打押上了一輛大卡車,這是被揪去作為階級敵人當典型輪番游鬥去了,那時聞佳僅僅十八歲。這後來我就再沒有聽到她的消息。
......西城區法院的一個廳長叫苗清仲在後來重新審理聞佳的案件時非常同情聞佳。我從他那裡得知了聞佳一些情況。原來開始聞佳是因為對上山下鄉不理解,說我什麼農活也不會,到農村怎麼養活自己啊。被人抓住說她從思想上不在願意上山下鄉,就是反對上山鄉,反對上山下鄉就是反對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反對毛主席的指示就是反對毛主席,反對毛主席就是反革命,就這樣上綱上線,批判她。我們不知道她在學校挨批,她本來思想上壓力就很大,回到家裡我們也勸她還是要上山下鄉,就這樣兩頭擠她,她覺得沒路可走,就跑到學校自殺,才發生了以後一系列的事。
許容女士也是聞佳的同學,二OO八年她在博克中寫到:
批鬥聞佳的大會我是參加了的,那時我在服裝廠,屬西城。具體時間可能是七二年冬季,會場在官園體育場,我記得站在台上的聞佳穿一身藍棉襖,臉色慘白慘白。當時批鬥發言的是學校老師曾恬,特大聲音喊。那天我親耳聽見宣判二十年,心中很不是滋味,因為聽了半天也沒聽出聞佳有什麼"罪行"。台下觀眾大多富有同情心,工廠師傅雖沒文化,但知道聞佳是我的同學,就對我說:"你們這個同學判二十年真重,從此她就要過非人的生活,弄不好就發配到青海那樣的荒地去......"三十多年過去,還能依稀想起那天宣判大會的情景。確實不堪回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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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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