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人大規模罷工可能成為經濟蕭條的轉折點

早在2006年，我曾在德國最大的商業報刊「商業日報」（Handelsblatt）上發表過一篇長文，題目是：「中國經濟的黑暗面，及其對國際安全與世界生態的影響」。不幸的是，此文所預見的情形已成為現實。由「低人權優勢」所帶來的中國問題波及世界各地，從不合格食品到扭曲的經濟，特別是在中外工人的權益都受到損害時給製造業所帶來的問題，以及中共政府蓄意將人民幣貶值以從不公平的貿易中獲取利益的後果。所有這些問題的根源都來自中共的集權統治，在那裡不可能有「自由市場」，而只有各種紅色官僚資本家。他們史無前例地奪取國家和人民的財富資源，在億萬人民受苦受難的基礎上成為富翁。現在，人們應當從噩夢中醒來，覺悟到對這一切的縱容的結果是世界範圍的經濟大蕭條，伴隨著的還有環境惡化，以及對世界和平的威脅。

在此經濟蕭條時期，學者和媒介都很關注來自損失慘重的金融界的表面數據，而似乎沒有足夠的精力和願望去關注和尋找現實中經濟崩潰的真正根源。政治家和記者們似乎還不懂，這個如同一夜間發生的金融界的崩潰實際上是過去十多年裡經濟侵蝕的積累，特別是所謂「自由貿易」政策其實並非「公平貿易」的後果：造成了中國和美國、歐洲等國的日益增長的巨大貿易逆差。尤其是在過去十幾年內，由於中國「低人權優勢」的經濟發展，美歐各國失去了大量的製造業，他們的人民丟失了工作。當許多西方民主國家沒有警覺地睡著懶覺，不聞不問貿易政策，有意無意地拿他們基本人權原則和民主理念來一廂情願地換取他們自以為是的經濟利益時，中共政府成了駕駛員，領導世界按他們的方向前進。這便是目前壓在我們頭上的烏雲。

在過去這兩年裡，儘管世界各國尤其是歐美國家採取種種措施來拯救它們的經濟，這塊烏雲卻變得更厚更黑。如果大家不快速而又正確地行動起來，那麼龍捲風就可能會以它前所未有的力量席捲中國乃至全球，它將如同自然中的龍捲風那樣具有威力與毀滅性，但範圍更廣，層次更深。

這個龍捲風起源於那些中國的無法生存的低層百姓，特別是那些將近一億人數的貧窮工人和農民的起義和造反。想一想吧，有一億人組成的龍捲風，對這個世界的震撼將是多麼巨大？

像自然界裡的龍捲風一樣，只有在某些環境下，才有可能出現這個政、經、和社會層次的龍捲風。這一億人群的龍捲風來自貧富差距的巨大裂痕。經濟蕭條進一步摧毀了低層百姓的生活。難以置信的事實是，當人民幣在海外的匯率，尤其是對美元升值之時， 人民幣在中國大陸卻在快速地貶值。在過去幾個月中，通貨膨脹突飛猛進，而低收入的小老百姓的收入卻遠遠跟不上這個膨脹速度。

因此便引發了近來大規模的工人罷工、富士康工廠的連續跳樓自殺事件，等等。屬於臺灣商人郭台銘的富士康在中國有好幾個分廠。一般說來，與外商和台商合資的企業，工作條件較好，工資也較高，但媒體還是暴露了過去五個月來富士康公司十多名工人的跳樓自殺事件，它讓全中國乃至整個世界震驚。儘管相關人員都在推諉責任，甚至宣稱這些自殺者是為了給家庭尋求補償金才跳樓自殺，但誰能相信這些年齡在18到25歲間的年輕人能以命相拼，就為了給家人討到一筆補償金？

在工廠缺乏人道，工人的工作時間超長，工作壓力太高等問題曝光之後，幾天前，富士康老闆郭太銘給工人加了超過兩倍的工資，並將加班時間縮短到不超過3小時。與此同時，中國各地其它工廠也開始大規模的罷工。僅2010年5月間，工人罷工連綿起伏，如同衝破了烏雲的閃電。山東的棗莊、江蘇的南京、廣東的深圳、 河南的平頂山、廣東的佛山、江蘇的昆山、四川的重慶、雲南的紅河、甘肅的蘭州、江蘇的的儀征，以及上海、北京各地都爆發了不同形式的工人罷工。很多罷工的參加者都以數千計。

中共政府採取了行動，派中共幹部所支持的「工會代表」到罷工基地調解，但這些代表並不能真正代表工人利益。幾天前，政府派往本田汽車製造工廠的「工會代表」與工人發生肢體衝突。最後，本田公司終於同意工人的要求，加薪將近３３％。

為人們所注意並驚訝的是，在這短短時間內，中國政府竟然放鬆了對新聞報導和工人團結一致對付台商和外資的限制。人們自然要猜測中共的意圖。舉例來說，富士康公司自殺事件以前就有，但直到最近才給予報導。而外企和台企的工人平均待遇與工資，一般比中國本土公司要好，是待業者的優先選擇。而如今，正是這些對外企台企的黑暗面曝了光。中共對媒體一向是嚴加監控並予以操縱的，因此人們不能不對中共政府的真實意圖起疑心。

新聞媒介、工人運動，是中國政府控制最嚴密的兩個領域。為什麼中共突然對這兩個領域放鬆控制？思辨的結論主要有兩個。一是中國政府想用這個方式將人民的不滿和憤怒引向它方，釋放一觸即發的社會壓力。而中國政府不想，也不敢觸動紅色官僚資本家的利益。因此，對付外企和台商所承擔的風險最小。另一個原因是中國政府想在這個情形下撈好處，包括把這些外企趕走，順便將他們遺留的廠房資產攫為己有。

的確，富士康老闆的經歷和他做出的反映恰好符合中國政府上述的兩個目的。昨天，郭台銘宣布他 「打算回臺尋找地點，把部分生產遷回臺灣。」他表示，現在連美國、韓國、日本都在檢討製造業外移，臺灣不能放棄製造業。

一方面，在短期內，中共政府，特別是其領導人、正統的毛主義分子胡錦濤應該高興。另一方面，這又是個雙刃劍，它的另一個刃是讓中國維權運動帶來了一條銀邊，一線希望，特別是加速了工人的自我意識，推動了工人運動，甚至有可能成立獨立工會。用傳統中國俗語就是：「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對中國政府而言，這是「飲鴆止渴」，不僅僅對他們不利，甚至會帶來崩潰。

當許多外企和台企不得不離開中國時，它同時也給西方經濟和包括日本、臺灣在內的民主國家的經濟帶來一線希望。一方面，它可能成為一個轉折點，讓他們設法在自己本土重建製造業，這對其國家的意義不僅限於創造工作機會。另一方面，它可以減少與中國的貿易逆差。而貿易逆差如同無止境的流血，導致經濟緩慢壞死。我認為，歐美等民主國家到了該主動坐到這個減少貿易逆差的駕駛座上，與增加對中國進口不平等貨物的進口稅這個被動模式聯合起來採取行動的時刻了。我們不應忘了，除了這個虐待工人的「低人權優勢」，正是由於中共戰略性的、計畫性的補貼，以及對人民幣的有意貶值，才造成今天的貿易不平衡，以及各國產品都難能與中國產品競爭的事實。

以美國為例，儘管歐巴馬總統試圖用大量金錢的刺激經濟方案來緩解蕭條，許多錢還是以貿易逆差的形式流到中國去了。結果是經濟並沒有復甦，美國工人仍舊沒有工作。而美國政府的債務卻更高了。歐巴馬的刺激經濟方案實際上是在幫助中國共產黨政府走出經濟蕭條的陰影。

歐巴馬總統和美國政府需要明白，簡單地揚言「增加對中國出口」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因為中國沒有這個市場，人民根本沒有購買力，而中國有權有勢階層的官僚資本家們和美國大企業卻可以從中獲得巨額利潤，最後花的不過是美國納稅人的錢。

相比較，對歐洲人描述同一個觀點要容易些。根據歐盟發表的數據，歐洲人已經意識到，儘管竭盡全力擴展中國市場，他們對中國13億人的出口總額還是少於他們出口給不到八百萬瑞士人的數目。也就是說中國人民對歐盟產品的承受能力不過是瑞士人的半個百分點。為什麼？因為能負擔這些產品的中國人太少了，大多數的中國人的收入連最低的生活水平都難以維持。這就是歐美商人吹捧的「中國這個巨大的市場」的真實面目！

因此，當我們談論改善中國工人勞動條件，包括提高工資時，我們希望西方和其他民主國家明白，這將對它們自己也十分有利。因為這：

1）有利於在本土重建製造業，促進本國經濟和戰略優勢；
2）減少失業率，增加就業機會；
3）增加對中國的出口，擴展中國市場；
4）減少貿易逆差，給經濟復甦帶來希望。

從中國的角度看，這標誌著即將結束自1970年以來的鄧小平模式。鄧小平幻想讓經濟發展而不進行任何政治改革。不管中國政府如何努力，鄧的經濟增長模式將被證明行不通，而且還只會負面地影響世界的自由經濟體系，有限的經濟自由必須與相應的政治改革匹配，這便是現在我們呼籲的事情，即中國必須有民主。

為這些變化而做的努力，將給中國和其他國家都帶來益處。它將不僅能夠幫助經濟蕭條的國家逐步復甦，也可以避免世界性動亂，中國內部的壓力已經到了臨界點，一場暴力革命隨時可能爆發。中共的鎮壓越大，革命的爆發就越凶猛，對世界的影響也就越大。中國的和平和順利地轉型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讓我們記住：為確保世界和平與繁榮，該是我們大家關心中國人權和民主的時候了，特別是關心中國工人的利益的時候了。現在就是這個時刻。

魏京生基金會執行主任
－－黃慈萍
２０１０年６月９日

（原文發表於：http://www.worldcitizens.org.tw/）

原題目：烏雲的銀邊——正在進行的中國工人的大規模罷工可能成為經濟蕭條的轉折點，及對世界和平的保障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