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官家小姐為何競聘官府女招待？(圖)

作者為旅美中國經濟專家與評論家，美國《商業週刊》1999年評為「亞洲之星」。其著作《現代化的陷阱》一書被推選為「30年中國最具影響力的300本書」。

中國官二代競吃「財政飯」，有限的幾個接待小姐的編製就成了眾多官家搶奪的肥肉。這全國普遍的情形肇因於20年來的中國經濟發展模式。圖為2010年中共第11屆人民代表大會一景。Getty Images

中國近年來官二代被媒體多方指責，指責的重點已經從其利用父輩資源發財轉移為利用父輩資源就業，而且官二代競爭的就業機會層級也越來越低，只要是吃財政飯的崗位，類似古代官妓的女服務員也成了窮縣市官家小姐競爭激烈的崗位。通過下述媒體消息，讀者可以管窺中國無就業成長帶來的一職難求之困境。

「官家小姐」青睞官府女招待

今年7月，江西撫州市樂安縣舉行了一次全額撥款事業單位（其所需的事業經費全部由國家預算撥款）招考，招聘單位是樂安縣政府屬下接待服務中心與旅遊資源開發辦公室。根據公告，報考者除須滿足「全日制普通院校大專及以上畢業生」的條件外，還必須是「女性，未婚，23歲以下（1987年7月1日以後出生），身高160cm以上，五官端正，形態良好」。從面試內容來看，參考女子的技能主要是喝酒、跳舞和乘車「遛彎」等，面試者的酒量、斟酒動作、舞姿、儀態舉止及是否暈車都列入考察範圍。

僅看工作技能，這些崗位與色情行業邊緣的酒店女招待相同。特殊的只是招考單位是由財政供養的「黨政事業機關」中的事業單位，在就業艱難的今日中國，算是一份旱澇保收的鐵桿莊稼。

就業競爭非常激烈，請看媒體如何描述：「為了以示公正，衛生、紀檢監察、組織、人事等部門都參加了招考工作，盡量做到嚴格把關」，縣裡幾位主要領導及撫州市委市政府等上級領導一共十七、八位到場，一輪試畢，淘汰9個，「其中不乏當地領導的子女」，還剩下6位。據知情人士透露，分別是樂安縣人事局局長王某，縣紀委副書記陳某、縣工商局某分局局長袁某、人事局編製辦主任何某、縣監察局副局長鄒某之女，清一色的官家小姐，只有一位是某局長司機的女兒，大概花了大價錢鑽營。

官家小姐競聘女招待這條臺灣人看起來如同天方夜譚的消息，並非筆者杜撰，如謂予言之不信，請上騰訊網查〈江西樂安事業單位獨招女性，喝酒跳舞成面試內容〉（http://hb.qq.com/a/20100819/001557.htm）。

二、三線城市白領就業機會稀缺

這條新聞蘊含的訊息非常豐富，說明在中國的二、三線城市白領就業機會稀缺，以至於官府小姐放下身段，競聘這些侍候人的工作。

官府的女招待，從其職能來看，即昔日封建王朝時代的官妓。古代官妓的特點是：編入國家正式編製（樂籍），由國家財政供養。唐玄宗時官妓制達到頂峰，設教坊、置梨園，統4萬官妓。地方上諸道、方鎮、府司、州縣軍鎮都效仿設有官妓，每逢節日宴游，迎送官員，招待賓客，都要分配妓女前去歌舞陪侍。所有這些工作，也就是今天的官府女招待的工作。

古代官妓中也有官府小姐因其父祖輩犯罪而淪落至教坊，與今天官府小姐主動競聘性質不同，其深層的社會原因是就業艱難。

樂安此地確實沒什麼白領就業機會。上網查詢：樂安縣，2002年被國務院列為新階段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列為貧困縣有各種優惠，這是中國國情），35.7萬人，總人口34.9萬人，其中非農業人口6.5萬人。在江西省80個縣中，樂安GDP總量位居第75位。農業經濟為主、少量礦業為輔，城市白領工作機會極其稀缺。2009年人均GDP為5，832元人民幣（約864美元），只有同年中國人均GDP為3，600美元的24%左右。因為無多少資源可開發，毗鄰毛澤東當年打游擊的井崗山，就成了其開發「紅色旅遊」產業的憑藉，當地政府為此設置了「旅遊資源開發辦公室」，有限的幾個接待小姐的編製就成了眾多官家搶奪的肥肉。其激烈之程度可由下列事實管窺：先排除了眾多民女參選，再由多位高階官員主持面試以示公平，以堵住落選官府小姐父母的嘴，減少矛盾。

父輩權勢成為子女就業的競爭條件

中國官二代競吃「財政飯」，究竟是樂安的特殊現象還是全國普遍情形？

不幸的是，此現象並非樂安獨有。近幾年這類例子不斷曝光。去年，山東煙臺開發區招聘20名城管人員，錄取的人中大部分是當地重要領導幹部的子女，如省紀委領導、政法委書記、檢察院副檢察長、煙臺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等人的子女。據說，這次招考連普通公務員的子女也不讓報名。城管的工作並非白領，在有些地方連正經公務員也算不上，無非是每日上街依仗官威對付小商小販。如此多的官家子弟青睞此等工作，足證就業機會稀缺。

今年以來，陸續被曝光的有如下數起：溫州市龍灣區早在2003年就下發文件，專門安排副科級以上幹部子女就業，許多畢業於職高和中專的幹部子女被照顧進了事業編製單位。事件曝光之後，龍灣區政府回應說這是「為了穩定幹部隊伍」。江西武寧縣政府下發文件，規定事業單位限招正科級幹部家屬，其他人都被排除在外。上百度搜索，這類事件在全國各地均有發生。

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中國經濟成長就進入了無就業成長的怪圈。這與中國經濟發展模式有關。至今為止，中國的經濟發展與技術進步並無多大關係，尤其是近20年以來主要依賴勞力密集型企業及土地礦產等資源開發。這種發展模式最大的特點是不會增加白領職位。20年正是一代人長成的時間，富二代可以繼承其父輩擁有的企業，但官二代卻不能直接繼承其父輩的權力或職業，只能依仗其父輩濫用公共權力、不公平地擠佔公共資源，比如黨政事業機關的職位。但這類職位也是有限的，因此才會出現樂安官家小姐競爭官府女招待這種低階工作的事情。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