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旒生專欄】論王國維(圖)

愛新覺羅清氏實集中國學術之大成，氣魄非朱明所能比，皇帝遜國前後，其中之卓立大儒者如德清俞樾氏、定海黃以周氏、瑞安孫詒讓氏、餘杭章太炎氏、嘉興羅振玉氏，海寧王國維氏，俱持聖文明章煥然以傾一時，恢復漢宋之學，諸學審諦釋疑猶出宋賢之上，氣深大董，起立如昂，其中之王國維者，余更將有論焉。

公諱國維，字靜安，浙江海寧人也，領帝宮南書房行走五品銜，因憤天下大統之裂，無以報效，遺書曰：「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在辱」自投昆明湖以死，帝聞之哀懣特恩賜陀羅尼經被加謚忠愨，義寧陳寅恪氏為之撰文太息，稱之曰：「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斯古今仁聖所同殉之精義，夫豈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見其獨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論於一人之恩怨，一姓之興亡。嗚呼！樹茲石於講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節，訴真宰之茫茫，來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火，共三光而永光。」

今余之所論於公者非在公之學術也，蓋所謂學術不過某派某家自以為是之學院系統，憑以人間食貨之工具而已，而公之所論文學乃自文學非餔錣文學，其意在於文學在傳真宰神旨，豈餔錣文學所能得？公受之西學來於Kant、Nietzsche、Schopenhauer之流，其中受Schopenhauer之心印至強，故於《人間詞話》中分出主觀詩人與客觀詩人，公所畢力於樸學者譬如《殷周制度論》、《宋代之金石學》、諸禮器考等更糾漢宋學士之誤，為尚學者所嘉善，遠非同時之凡夫所能為，安論今日共氏之偽學焉？

公承軒轅文成之化，又陶冶西學，時因國亂邪說竟馳，南北兩方共產妖孽已起，公竟獨守正位尊一帝殉一帝，視生死為泰然，此竟南宋之士大夫所以為羞也！公之以為皇帝者乃天下道位神器之所系，豈亂臣所惡誣之獨裁、專制之名歟？試以今日共氏之所謂人民政治言之，共氏獨裁、專制之甚，大為十逆之罪，又如何論之？而亂臣之弒君滅道，自號民主，歷經革命，中國又誠臻至治乎？中國之皇帝者非為西方Tyrant of Polis，乃中國文明之聖位，敷陳萬化之樞機，文明演教之主體，皇帝滅，中國文明亦滅，此公之所以以身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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