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華先生在香港是民間草根起來的一位領袖人物。他從教育界開始,然後捲入社會運動,捲入愛國運動、像保釣,最後是捲入民眾運動,一生經歷極為豐富,為中國、香港的努力,至少四、五十年沒有斷。到死的時候,已經是八十歲了,可能還不到一點,今年1月2日,現在是2月2日,是剛好一個月。
我現在想簡單講一講,為什麼他值得尊敬。《紐約時報》在他死的那天就有一個報導,說香港許多人悼念他,可見這位民間領袖是引起國際注意的,在整個亞洲也是受注目的。如果真的有人提他為諾貝爾和平獎,我一定舉雙手贊成的。他得不得獎是不重要的,但他是那一類型的人物。
聽到「司徒華」的名字,是因為我在1973到1975年在香港中文大學工作。他為了爭取香港整個中文教員的福利,就組織了一個教師協會。這個教師協會當時就非常活躍,他到處演講。教師協會已經發展到差不多8萬人左右,甚至還多。從60年代就開始,70年代又組織教師協會,所以到今天算起來,已經是表面的活動到了40年以上了。
但是他的發展並不止於教師協會,他是反殖民地的。所以向英國人爭取,第一需要中文運動,這中文運動在香港也是他努力推動的。因為他有這樣一個組織,所以很見成效,這是在早期的時候。
早期時候,我相信他思想也可能有一部分思想是左傾的,是認同共產黨所講的一些國家、民族的觀念。因為共產黨是利用國家、民族的觀念,但他是非常認真的。他不是表面愛國、表面上講民族大義、或者民族文化,他是非常受中國文化熏陶的一個讀書人。每年我都見到他親筆寫詩、或者詞,或者是他自己作品,或者別人作品,他寫在卡片上,印成聖誕卡、拜年卡,給大家寄。我常常每年都收到過,都很感動。
他是非常真誠的。我從前並不認識他,認識他的原因則是1989年天安門事件,改變了司徒華先生一生的努力方向。就從那一天開始,他知道中國最需要的、最能救中國的、能保存中國文化的、能保證中國民族尊嚴的,就是要爭取民主跟自由。
他本來是參加過保釣之類的,像這樣背景的人在香港往往被共產黨拉攏。但是他不為所動,因為他完全沒有個人的考慮,他絕對不想借任何社會運動、跟他所取得的崇高地位,為自己謀任何福利。所以這個人是大家公認的,他能做到孟子講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同時還有一點、就是胡適加上的,「時髦不能動」,任何時髦的東西都打不動他。他是要看看實實在在地是不是能為中國人、首先是為香港人,爭取一個有尊嚴的、有人權的生活。
所以「六四」那一天他整夜沒有睡覺,而且非常痛心疾首,所以很快就組織了著名的香港的支聯。香港支聯就採取一種「黃雀行動」,黃雀行動是什麼呢?就是通過香港的秘密社會的組織,這些組織是中國江湖上講義氣的人,來營救「六四」的領袖,特別是年輕的,像柴玲、像吾爾開希等等,還有其他更多的人,學者等都是通過他的黃雀行動一個個救出來的。有些人還親自告訴我經過多少困難,怎麼樣在荒島上過一個整夜,然後才能到香港,到了香港才能自由。
這個援助是非常龐大的、不得了的計畫,他捐了無數的錢,都為支援這個行動。所以,這是他一個爭取民主的一個很主要的轉折點。這個轉折點以後,他就是要為「六四」的平反、跟中國民主、中國的人權而奮鬥。像每年舉行的香港的燭光晚會,已經全世界聞名了,《紐約時報》也登過很多次的。
香港民主的運動,他屬於民主黨的一員,他也是非常重要的領袖之一。因為他是草根民主,他是中文教育方面,所以他的影響力更大。在表面上、在西方,李柱銘的影響、名聲可能最初在他之上。可是在實際上,我認為他是超過李柱銘的影響力,不過兩個人都同樣重要、毫無問題的。因為兩個人配合也非常好,所以一個對內、一個對外,使香港的民主運動受到全世界的關注。
所以,他在這個問題上始終是堅持的,跟共產黨採取抗爭的態度。他最初是贊成港人治港,但是也主張民主回歸,而不是回歸到一個集權的社會、受集權的統治。所以,他跟共產黨最初之間是有距離的,但是還是合作的,所以他也參加了《基本法》的起草,也到過北京。
但是97年還沒有到、還沒有到回歸的時候、《基本法》也還沒有完成的時候,就發生了「六四」。發生「六四」以後,他馬上轉變態度了,他再也不跟共產黨合作了,他是要改變中國的政治情況,就是爭取民主運動。
所以,這後來的幾十年,都是他做了各種各樣草根活動。在香港的政府當然沒有辦法跟中共對抗,中共提出某些東西,香港議會裡面只有民主黨才能起來反對,而且不但能反對,還能號召民眾。有一年號召民眾超過五、六十萬,共產黨想控制香港的一種政策就達不到了,這都是他的努力的結果。
所以在香港一個地區,他保證了中國民主的活動。他在最後一個階段曾經受過人家批評,因為好像他對共產黨改革的時間延遲一點他是贊成,有點妥協成分,所以受有些人攻擊。可是這個是見仁見智的問題,在他死以後大家也都諒解他,從來不認為他出賣了民主、出賣了人權,種種價值他還是堅持的。
不過,他覺得策略上可以改變,因為共產黨的勢力還很大,所以硬的跟它對抗不可能的話,我們就採取軟的對抗。所以我想在這一點上他在原則上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他死以後,在全世界的有華人的地區,追悼他多得很,從澳洲、英國、北美,都是大規模的。
以北美而言,像加拿大的多倫多、溫哥華等等,美國的紐約、美國的洛杉磯,這些是大城市,都是有很大的集會,上百人、或者更多的,追思司徒華的貢獻。所以司徒華是真正活在中國人的心裏,外國人、西方人雖然對他不深知,但是對他也非常重視。
所以從這方面看,民間的人物、從來沒有一個顯赫的出身、也沒有什麼大的爭取到很大、很高的地位,而竟然能夠普遍受到這麼多人的尊敬,在我看來,至少這幾十年來我看,還沒有第二個人。所以他這樣的平民出身、不懈的奮鬥,為中國的普世價值的實現邁出這麼多的努力,而同時又介紹了中國的文化、中國的傳統,這樣的人實在太難能可貴了。
所以我想在除夕告別虎年的時候、進入兔年之前,我對司徒華先生做以上的一種致敬,我希望大家也都能這樣。因為共產黨是禁止他的,不讓他回去,到臨死也不讓他回去看看他的故鄉,他的名字在大陸也是被封鎖的,所以我想我應該做一個報導,希望他的事跡稍稍被中國大陸的知識人和一般人所認識。
(文章只代表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根據錄音整理,未經作者審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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