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是頂廉價的帽子

年輕時聽老師講‘社會主義’，它如何從空想到科學。記著聖西門、傅立葉、歐文等一堆名字，當然還有馬克思。說社會主義社會消滅了人剝削人，人壓迫人，按勞取酬，人人平等……那是一個多麼美妙的社會形態啊！

到了1956年下半年，國家完成了對私營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從此消滅了剝削，中國宣布進入了社會主義。連上海資本家都敲鑼打鼓地喜慶。

後來毛澤東又創製了人民公社。「共產主義是天堂，人民公社是金橋」。跨過金橋，就到共產主義天堂了。這又美妙又形象！可是赫魯曉夫提岀了疑問，公開要毛「 對對表」，提醒毛的時鐘不要撥得太快了。毛惱羞成怒，反將「修正主義」的大帽子扣到赫魯曉夫頭上，揭開了「反修防修」大鬧劇的序幕。

二十世紀中葉那段時間，‘社會主義’的招牌很熱門。埃及總統納賽爾領導的阿拉伯社會主義聯盟，也打出‘社會主義’牌子。緬甸領導人吳奈溫將軍成立‘緬甸社會主義綱領黨’，也樹過‘社會主義’的旗幟。敘利亞、伊拉克、阿爾及利亞、突尼西亞、蘇丹和利比亞等國家，先後宣布信奉並實行阿拉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 一時成了熱門貨。

1960年代初，學校對教師進行了一次政治測驗，有一題就是要回答當時世界上有哪些社會主義國家？同學們得知任我們電機課的張XX教授，把古巴也列為社會主義國家，都哂笑不已。結果是我們笑早了。時隔不久，學校領導說：古巴的卡斯特羅原本不是搞社會主義革命的，經過老大哥的工作，‘速成’接受了社會主義。古巴是社會主義國家。卡斯特羅1962年起擔任古巴社會主義革命統一黨第一書記。看來社會主義也可以‘速成’。張XX教授真有先見之明！

‘社會主義’是什麼，誰說得清楚！但這頂帽子為政治家們所喜愛。「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試看在包產到戶問題上，一老幹部和萬里的爭論吧：

老幹部：包產到戶，沒有統一經營，不符合社會主義所有制的性質，不宜普遍推廣。
萬里：包干到戶，是群眾要求，群眾不過是為了吃飽肚子，為什麼不可行？
老幹部：它離開了社會主義方向，不是走共同富裕道路。
萬里：社會主義和人民群眾，你要什麼？
老幹部：我要社會主義！
萬里：我要群眾！

這裡就出現民生重要還是這頂帽子重要的問題。萬里選擇了群眾，也就是民生！為了這頂帽子，餓死了幾千萬人，值得嗎？

許多年輕人不知毛的社會主義多麼美妙。1970年代初，我親耳聽一個農村幹部說起自己。「我今年是三個28：年紀28歲；定糧28斤；工資28元。」可想像那年月人民群眾是怎樣過日子的！可是愚民政策下的夜郎百姓，還有權說大話。農村婦女家裡有了三隻暖壼四床被子的時候，就自以為過上了幸福生活。他們會說：我們如今翻身解放了，過上幸福生活。我們不能忘記世界上還有千百萬被壓迫人民，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得去解救他們……。現在聽起來這話很可笑，但是那時候卻是時代的最強音。這就是‘毛牌’社會主義下的生活。‘毛牌社會主義’充滿了皇權至上，社會強迫，缺衣少食，民不聊生。

斗轉星移，當權杖落到小平手上時，中國的‘社會主義’又加了個‘初級階段’的後綴。政治學者在書齋裡引經據典，為計畫經濟與市場經濟爭論不休。為區別中國的市場經濟與西方的不同，硬要加上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帽子。宗教徒不察教主已經換了人，忘記了政治概念是由教主定義的。毛定義了什麼是人民，什麼是敵人，什麼是革命，什麼是反革命等等。這幫吹鼓手還在作慣性思維。還是鄧的一句話，才為姓資姓無的爭論劃上休止符。說實在的，這裡的市場經濟帶有‘中國特色’，是以權力為導向的權貴經濟，它不遵守遊戲規則。暴發戶們頭上都有紅頂子，又是勞模，又是代表，又是委員。他們集權力、財富與榮譽於一身，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中國社會進入了‘鄧牌’的社會主義。

‘毛牌’與‘鄧牌’的社會主義內容雖然不同，但不把人當人看是共同點。（少奇曾反問大學生說：你們不當工具當什麼？）農民最苦，草民無權，法在紙上，喉舌假大空謊言連篇……

‘社會主義’這個牌子沒有專利權，不需要到國際上什麼地方去註冊登記。它像一頂廉價的帽子，誰需要，誰都可戴上。推究起來德國的阿道夫·希特勒早在 1920年代初就打出了「國家社會主義德意志勞工黨」的旗幟，比我們早打了幾十年。後來，希特勒由黨魁出任德國總理與元首。希特勒禍及世界，這頂‘社會主義’帽子罪不可抹。共產主義是德國人發明的，‘社會主義’帽子也先由德國人成功戴上的。德國人真了不起！看來中國也離不開這頂帽子呢。這樣說‘社會主義’ 應屬於‘西方那一套’之列，中國用上了，還需加上‘特色’兩字。

毛時代突出‘革命’，許多詞前都要加上革命兩字，什麼革命政黨，革命人民，革命群眾，革命事業，革命行動……。當今則改加‘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社會主義……舉不勝舉。惟恐此地無銀三百兩。

‘社會主義’是帽子，又是政治廚師愛用的萬能調料，每道菜裡都可撒上點。同一種調料味道可不一樣。社會主義這頂帽子，各人戴著可不是千人一面，而是千人千面。因為人的臉面都不一樣嘛。有的臉面帶皇色，有的臉面帶農色，有的臉面帶族色，有的臉面帶教色，有的臉面帶邪色，……那麼純種的‘社會主義’落在何處呢？看來當今世界上只有北朝鮮的金氏社會主義皇朝了。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