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光達曾被毛澤東稱讚為「前無古人的勝利」的大將軍,最後在文革中被酷刑折磨的慘死於病房廁所的馬桶上。(網路圖片)
許光達是畢業於黃埔軍校的學生,能征善戰且能武尚文,十七歲加入共產黨,十九歲參加南昌起義,先後擔任排長、連長等軍職,二十二歲便升當紅二軍團十七師師長。1932年,同國民黨軍作戰時他負重傷,先赴上海手術,因身份暴露迅即轉入蘇聯手術治療。在蘇聯,傷癒後入國際列寧主義學院、共產主義大學學習。1938年年初,未滿三十歲的他由蘇聯回到延安,先任抗大總校訓練部長,後任抗大教育長。發表多篇軍事學術論文,毛澤東評價甚高。1942年4月任八路軍第一二○師獨立第二旅旅長兼晉綏軍區第二分區司令員,在晉西北五寨、偏關一帶領導軍民開展游擊戰,忠實執行中共保存實力、積極發展的方針,鞏固和擴大了抗日根據地。內戰其間,許光達先任一野三縱司令,後任第二兵團司令,在彭德懷指揮下攻城略地,戰功卓著,特別在掩護中共中央機關撤退時,在背靠黃河的佳縣烏龍鎮北,阻擊國民黨三個旅的輪翻進攻,使中共中央機關順利撤退到安全地點,被毛澤東稱讚為「前無古人的勝利」。
「解放」後,受命組建裝甲兵,任裝甲兵司令員。1955年授大將軍銜。因在十個大將中年齡最小,怕人忌妒影響團結,遂上書讓銜降級言:「授得太高了」。據說,毛澤東讀了他的「降銜申請報告」後,甚為感動,舉報告曰:「五百年前,大將徐達,二度平西,智勇冠中州;五百年後,大將許光達,幾番讓銜,英名天下揚。」遂決定銜不降,行政級別由四級降為五級。
任何獨立思想都是中共大敵。他提出的「沒有技術就沒有坦克部隊」、「為掌握坦克技術而鬥爭」等口號,就與毛澤東的「政治挂帥」和林彪的「突出政治」相背,他還曾擅自在坦克兵部隊中一度實行過蘇聯的一長制,又與毛澤東的「支部建在連隊」的思想相左,這些都為他在文革中迅速倒臺埋下了禍根。
許光達還是個對親友缺乏溫情的冷漠將軍。據將軍的兒子許延濱少將說:「父親在母親面前念叨,‘爹爹去世,我理應回去,盡盡做兒子的責任。可是,哥哥們要大搞排場,點名讓我去主持喪禮,光是白布就要帶回幾十匹,這怎麼行啊!’」為了響應中共中央從簡辦喪事的號召,冒著「六親不認」的罵名,他派了一名政治幹事代表自己,草草埋喪了他的父親。三年飢荒中,裝甲兵機關許多軍官的親屬,因飢餓從四面八方擁進北京,在機關大院長吃長住。為此,許光達主持召開裝甲兵司令部黨委會議,做出一項決議:「困難期間,司令部機關的幹部要動員親屬不要來北京;已經來的,要動員其盡快回去;凡是來探親的,只允許住3天,就動員他們返回原籍。」沒想到這個決議剛頒布幾天,許光達的四哥和六弟也來到了北京,他們也是在飢餓難耐的情況下來投靠許光達的。整個裝甲兵機關大院的軍官和家屬們,瞪大了眼睛,注視著許司令。許光達二話不說,勸走了四哥和六弟。結果,剛走兩天,六弟餓倒在安陽車站,他急將六弟接來北京搶救,因胃完全萎縮搶救無效而死亡。許光達為他親自主持制定的決議付出了餓死親弟弟的慘痛代價!
許光達為了維護中共黨的團結,他要求降銜降薪,為了維護中共黨的威望,他六親不認並餓死了親弟,可以說,他是個忠於中共而疏於親,不苟淫慾,謙恭耿介,功勛卓著的共產黨員。然而,這樣一個共產黨員,文革後不久,便在「二月兵變」的漩渦裡掙扎,終慘遭滅頂之難。
在中共倫理共識作用下,為了向毛主席表忠,與許光達有隙的原裝甲兵政治部主任後調任二十六軍政委的程世清少將,向副統帥林彪寫了一封告密信,揭發張光達對林副統帥「最不滿、最仇恨」,「與蘇修有勾搭,有聯繫,有裡通外國之嫌疑」,「時機一成熟他就會出來將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締造的人民江山變成修正主義江山」,等等。這封告密信,不啻一顆重磅炮彈,轟向許光達和他的老上級賀龍元帥。「二月兵變」的「假說」有了新的證據,甚至可以說是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了。由於檢舉有功,程世清少將很快升遷江西省委第一書記,福州軍區副政治委員兼江西省軍區第一政治委員,中共九大時當選為中央委員。在程世清飛黃騰達之時,許光達和賀龍正一步步走向地獄。
1966年9月8日,在以周恩來為組長的中央專案審查小組起草了對賀龍立案審查報告的當天,林彪在中央軍委常委會上便點了許光達的名,說「賀龍準備利用許光達控制總參」,林彪的這個點名給以後審訊許光達定了總調子。賀龍專案組成立以後,便按照林彪的這個講話把許光達定為賀龍一案中的第二號人物,是賀龍兵變的「總參謀長」。1967年3月6日,善搞逼供信那一套被徐向前元帥譽為「整人專家」的裝甲兵政委黃志勇中將,便在裝甲兵成立「斗許光達、張文舟(裝甲兵副司令員兼裝甲兵學院院長)專案組」,對許、張實行隔離看管。
1967年9月13日賀龍專案組成立後,許光達專案組也掛牌辦公。從1967年12月起,專案組開始批鬥許光達,經常罰他站立、彎腰,還有三天三夜不讓他休息的車輪戰。由於沒有達到讓許光達「坦白交待」的目的,專案組請示後,將許光達伙食標準下降為犯人標準,即每月8元,力圖用飢餓來摧垮他的意志。
許光達的頑固不化,激怒了賀龍專案組組長余立金。這位在「楊余傅事件」中含冤落馬的空軍政委余立金,文革初期是個紅得發紫的人物,他怒斥許光達專案組「右傾」,「辦案不力」,他要黃志勇從裝甲兵那裡抽調一些得力骨幹來對付許光達。於是,與許光達有怨恨的人如都曼林、黨志壁等,都被調入專案組。
據佔有機密資料的專家們披露,在專案組批鬥許光達期間,林彪得力助手空軍司令吳法憲對許光達一案批示是:「要連續作戰,不給敵人以喘息的機會,對於許光達要敢於刺刀見紅。」海軍第一政委李作鵬的批示是:「打下許光達,向九大獻厚禮。」總後部長邱會作的批示是:「不怕許光達死,就怕完不成無產階級司令部交給的任務。」令人遺憾的是,今天,我們所能看到的都是被中共斥為林彪反黨集團黨羽的批示,卻看不到專案組直接領導「中央專案組」組長周恩來的批示。也許我們不能責怪佔有機密資料的專家們的偏袒,因他們不能不懾服於「主旋律」的威力!
在「刺刀見紅」和「不怕許光達死」的批示下,專案組提出要「血洗許光達」。於是,他們從總後勤部借鑒了23種「行之有效」的專案刑罰來對付許光達。肖思科在他的《超級審判》一書中,對這些刑罰做了描述:
1、車輪戰:日夜連續審訊;
2、低頭彎腰、罰站,瞌睡得碰牆壁;
3、下頦頂茶杯:把兩個茶杯摞在一起,下邊放在衣扣上,上邊頂著下頦,使他不能動;
4、坐高低凳:叫他坐在一個矮木凳上,兩腳放在桌上,兩三小時不能動,只能用手扶桌子凳子;
5、作「體操」:身體靠牆,兩手揪耳朵,上上下下,一站一蹲;
6、「打反骨」:用棒子打後頸骨,造成很長的時間抬不起頭來;
7、打嘴巴;
8、刮傷:在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再用木棍撥弄傷痛的地方,增加痛苦;
9、「吃元宵",集體拳打:審查人員站在四周,被審人員站在中間挨打,周圍你一拳,我一拳,捅來捅去;
10、用劈柴、掃把打:打雙肩、脖頸、屁股、踝骨,致使皮膚紅腫、溢血、潰爛,長時間還有紫色傷疤;
11、脖子上挂椅子、鐵凳子、磚頭:將椅子倒立後從背後掛在脖子上或挂鐵凳子,在椅子底部加上磚,或脖子上套鐵絲,兩邊各挂三塊磚,也有時雙手各拿一塊;
12、「捏羊蹄」:將手指屈曲後用大拇指猛壓指甲處,痛得被審者在地上打滾,還不讓喊出聲,否則用擦桌布堵住嘴,捏後被審者手指溢血、青腫,致使手指變形;
13、讓被審人員站在磚上,將其手腕、大小指用紗布捆起來,吊在地下室天棚上,然後將磚去掉,腳離地面;
14、雙手舉鐵凳:雙手將二十多斤重的鐵凳舉起,因支持不了,只好慢慢套在脖子上;
15、煙頭燒踝骨:留下黑色傷痕;
16、逼著吃帶糞便的饅頭,造成中毒性的痢疾,險些死亡;
17、擰大腿肉:看守者(註:利用犯人看守)用指甲掐他大腿內側。
18、逼自己打自己:看守打人是經常的,有時不願打了,就逼著他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19、強制在身上練針灸:看守為學針灸,以治病為名,在身上多次練針,想扎哪就扎哪,亂扎一陣,不准反抗;
20、頭頂大碗:為折磨人,曾幾次用大碗裝滿涼水,頂在頭上,每次半小時左右,還不能用手扶;
21、限制喝水,逼喝髒水:天熱口渴,多次要求喝水不給,逼著喝洗臉水;
22、煙頭燙嘴:不交代問題,審查人員就用煙頭燙嘴;
23、捆在椅子上:為了不讓走動,就用繩子將兩手捆在椅子上。
以上23種刑罰並非解放軍總後獨創,更不是總後首長邱會作的專利,那是在中共倫理共識作用下,廣大黨內外積極份子長期共同創造的刑罰萃集。筆者少年時期就從牆縫間偷看過解放軍鬥爭逃兵大會,第一次聽到「打!打!打!」的集體呼號,第一次見到吊起來用棍子打、皮帶抽的刑罰。「解放」後,筆者經歷了鎮反、土改、三反五反、肅反、反右、拔白旗、抓小彭德懷、反後進、四清和文化大革命等歷次運動,見過的刑罰至少有四項未包括在23種中。這四項是:「晒太陽」,即反縛雙手,跪在磚上晒太陽;「倒掛金鐘」,即捆住雙腳,把人倒吊起來,或棍擔雙腿窩、帶著手扣的雙手套在小腿末端倒吊起來;往鼻子裡灌水和鐵絲穿鎖骨。在肅反運動中,筆者見一個被吊打者死不招供,聽說有積極份子建議用「老虎凳」,政委說:「不行!那是國民黨對付共產黨人的野蠻刑罰,我們共產黨人講文明!」
沒有資料證明這23種刑罰都用在了許光達身上,但從各方記載來看,專案組在借鑒中卻有創造性地發揮。據《胡耀邦與平反冤假錯案》等書記載,專案組的打手們,故意將麵條倒在樓梯上,逼迫許光達趴下去舔吃,並放肆地呵斥說:「你中央委員有什麼了不起?你大將有什麼了不起?我們想什麼時候鬥你就什麼時候鬥你!」專案組組長薛振先,是位與許光達素有芥蒂的裝甲兵保衛部副部長,為瞭解恨,審訊時他率先動武,帶頭朝許光達當胸一拳。打手們見領導動手,便紛紛赤膊上陣,把許光達打得昏死過去。當醫生將昏死的許光達弄醒後,經過培養的打手們接著再打,直打得他內傷纍纍,卻不見出血。打手們打得他站不住了,就把他按在籐椅上打。一個粗壯打手飛起一腳,將許光達連人帶椅踢翻,然後又把他揪起來推倒椅子上,鮮血終被打了出來,浸透了他的白襯衣和被強行扒掉領章的軍裝。
專案組還對許光達施行車輪式滾動審訊。一次,身高馬大的黨志壁和都曼林,一左一右地反擰住許光達的胳膊,將他的腰摁彎了九十度,主審人硬要他承認是「賀龍兵變總參謀長」,許光達據理力辯,堅決不承認。都曼林便一拳又一拳地猛擊許光達的腹部,邊打邊狂叫:「我乾脆給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算了!」原裝甲兵保衛部工作人員黨志壁,因許光達說過他是「小貝利亞」,便懷恨在心,乘機對許光達大打出手,致使許光達口吐鮮血。
61歲的許光達終於被拷打垮了。自1968年11月到1969年1月,許光達帶傷病入院治療六十天,仍受審七十九次,被逼寫交代材料二十五份;又一次住院八十一天,受審二十九次、逼寫材料二十九份。1969年5月23日,許光達被報病危,專案組仍加緊審訊。5月31日,病危的許光達已臥床不起,竟被專案組殘忍地拖下床去向毛主席像請罪!1969年6月3日晚十時二十分,許光達慘死於病房廁所的馬桶上,死因訖今不明!當聽說要給許光達平反時,現場看管許光達的警衛連連長羅治芬,惶惶不可終日;1975年6月3日,羅在受到恐嚇的當晚,便在家中上吊身亡。
為了表彰專案組有功之臣,都曼林被提拔為蘭州部隊十九軍副軍長。許光達冤案平反後,打手兼劊子手都曼林卻安然無恙。二十一世紀初筆者發現,這位當年曾血洗過許光達的都曼林,在2001年6月8日上午,以「原中國人民解放軍十九軍副軍長」身份,出席了浙江省紹興市上虞市組織的「隆重舉行陳樹谷烈士塑像揭幕許嶴戰鬥紀念室揭匾儀式」。據當地報導,「老領導都曼林和市政協主席章永誌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為紀念室揭匾。」——歷史竟是這樣的荒謬和無奈!
(摘自評說79:拷死裝甲兵司令許光達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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