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冬天裡的「第一把火」

中國資本回報率有多高？這似乎是簡單查閱統計年鑑就能輕鬆回答的問題。然而正是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促使證監會新任主席郭樹清上任後開出第一單治市「藥方」推動現金分紅。

11月9日，證監會負責人在召開新主席上任後第一次媒體通氣會時表示，將要求所有上市公司完善分紅政策及其決策機制，科學決定分紅政策，增強紅利分配透明度。這被市場理解為郭樹清的「第一把火」。

無論是開「藥方」還是「第一把火」，都直指上市公司：公司紅利是投資者回報的最重要組成部分，是公司股票價值的決定性因素，所有上市公司應採取措施完善分紅政策及其決策機制。同時，將上市公司最近三年以現金累計分配的利潤不少於同期可實現分配利潤的30%，改為每年以現金形式分配的利潤不少於當年實現的可供分配利潤的10%。

這種細微變化，絕非「朝三暮四」的數字遊戲，而是明確公眾公司必須每年拿出真金白銀來回報投資者。根據銀河證券基金研究中心初步測算，2011年上市公司利潤大約是2萬億元。分紅新政推出後，估算上市公司把利潤的60%，即1.2萬億元作為紅利分配。

從時間節點來看，11月9日是一個分水嶺。9日之後公布首發的5家公司招股說明書（申報稿），均在前面的「重大事項」中突出了股利分配的信息，分別承諾以現金方式分配的利潤不少於當年實現的可分配利潤的10%至25%。而9日之前的兩家公司首次公開發行股票招股說明書（申報稿）中，對股利分配的表述則為：「最近三年以現金方式累計分配的利潤不少於最近三年實現的年均可分配利潤的百分之三十。」這兩種表述不同處在於，新政強調每年剛性分紅，比此前「三年累計」分紅的表述更具確定性和約束性。強制分紅的真正意義在於，公眾公司必須用現金分紅來證明其年化盈利的真實性，它將改變中國股市的生態鏈。

從生態鏈高端看，首當其衝的是上市公司。郭樹清就任後，首次「治市」藥方便開給了上市公司分紅政策，一是因為按期分紅是上市公司必須擔當的責任，二是為了吸引長線投資者入市，讓股民少炒股，多持股。毫無疑問，分紅新政切中要害，劍指上市公司「重融資、輕回報」頑疾。根據Wind數據顯示，近10年以來（剔除今年上市IPO企業），共有173家上市公司在10年內未曾進行過一毛錢的現金分紅。而粗略統計，這些「鐵公雞」10年間再融資金額則近400億元。Wind數據還顯示，今年上半年A股現金分紅總額418.2億元，同時A股市場的融資總額為4212億元，融資現金分紅比為10.07倍。另有統計還顯示，在2010年年報過後，滬深兩市共有373家上市公司在5年內未分派任何紅利和紅股。其中，有225家公司2009年和2010年連續實現盈利卻依然一毛不拔。

國際成熟市場非常重視股息率，每年穩定分紅收入遠超銀行固定利率，成為一些投資者選擇「價值長線投資」的最好標的。如可口可樂上市60多年來，每年按季分紅，同時股本擴張了4000多倍。相比之下，A股上市公司中，2010年股息率超過當年1年期存款利率的僅有11家。這難道不足以使上市公司警醒嗎？

應該說，A股中藍籌股是典型的收益型股票。可是，近幾年藍籌股備受市場冷落，尤其是大盤藍籌。績優藍籌股被投資者戲稱為「積憂難愁股」。究其原因，固然與流動性收縮、市場低迷有關，更與「重融資、輕回報」現象密切相關。

例如，銀行股現金分紅與再融資掛鉤，一邊是大規模現金分紅，一邊是巨量再融資。數據顯示，2009年度14家上市銀行現金分紅接近1600億元（含稅）。與此同時，各家銀行紛紛祭出連串的再融資計畫，僅中、工、建三大行再融資規模就超過2000億元之巨。再如，藍籌「一哥」中石油，在美國上市融資不過29億美元，上市4年海外分紅累計高達119億美元。海外投資者每年的分紅所得都超過投資總額。2007年，中石油回歸A股路演時，一邊向紐約等股民散掉600多億人民幣的真金白銀，一邊承諾回歸後每年以淨利潤的45%分紅，但是正如一位財經評論員所言：鑒於在境內外同時上市的公司存在天然的價格缺陷，境外投資者獲得先期紅利，而境內投資者依靠紅利還本得100年左右的時間。

從生態鏈中端看，一直被視為與發行人利益捆綁在一起的券商投行也將受到考驗。事實上，投行在為發行人制定上市計畫時，通常都會鼓勵發行人在招股書中公布和承諾一套吸引更多詢價機構和普通投資者的分紅方案，為其高價發行和賺取超額收入打好基礎。但從投行反饋的信息顯示，過往不少發行人都不願意在招股說明書中詳細披露分紅方案，更不願意做出相應的承諾。表面上看，強制分紅迎合了投行的「胃口」，但分紅新政的實施使以往IPO企業希望矇混過關的紅利方案更加明晰，倒逼企業考慮上市成本，制定上市方案時會比以前更加謹慎。而對於投行來說，如果把新政當做承銷發行的新賣點，那就打錯了如意算盤，因為拆穿紅利「遮羞布」的時間已經縮短到1年。

再從生態鏈的底端看，普通投資者應當是分紅新政的受益者。但是，這並不排除普通投資者在維護股市生態中應該擔當的一份責任。這裡不得不指出來自生態鏈底端的尷尬：為什麼10年不分紅的「鐵公雞」不倒？為什麼上市公司往往樂於玩「高送轉」的概念遊戲，卻不願意拿出真金白銀與股東分享？普通投資者也有責任。正是因為散戶「重高送轉、輕現金分紅」投資理念，讓那些「少分紅、不分紅」和「不願拿現金分紅」的公司輕鬆矇混過關。

強化現金分紅只是保護投資者回報的一小步，但它對股市生態鏈發展的長期正面影響不可低估。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