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國組織2014年9月發布的一個視頻顯示一個戴著面罩的伊斯蘭國武裝人員在講英語時操北美口音。美國聯邦調查局尋求協助以尋找此人的信息。
【看中國2015年12月24日訊】2015年風雲變幻,大事頻發。除了巴黎聯合國氣候大會達成歷史性協議,減少排放,緩解全球氣溫升高問題之外,IS製造的包括敘利亞難民危機和巴黎恐怖襲擊在內的一系列動亂也將對世界產生極其深遠的影響。解決氣候變暖雖非坦途,但各國至少達成共識、明確了方向,而國際社會對IS之亂卻意見不一,應對策略各異,前景不容樂觀。
一些決策者和學者從亨廷頓的文明衝突理論出發,認為與IS的鬥爭是西方文明和穆斯林文明的衝突;IS是穆斯林中的激進派,他們企圖通過暴力建立穆斯林國理想國,IS製造的動亂其實是十字架和新月之間始於11世紀、持續200多年戰爭的繼續。美國總統候選人川普(特朗普)、克魯茲等人均持此觀點。
另一些人認為IS不是一個穆斯林運動,他們只是打著穆斯林旗號的一群恐怖份子,與他們的衝突並不是傳統伊斯蘭與西方價值的終極之戰。如果將IS之亂說成是東西方文明衝突則會陷於極端分子的圈套,加深兩個文明間的斷層帶(fault lines),從而引發更深層的危機,出現更多暴恐事件,造成局勢的進一步惡化。美國布希政府從911恐怖事件之後一直拒絕將反恐戰爭說成是對穆斯林的戰爭,歐巴馬政府延續了這一政策,拒不承認IS是一場穆斯林運動。這也是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的立場。
還有人則稱IS之亂並非東西方的文明之戰,也不是基督教與穆斯林的衝突和歷史的繼續,而是穆斯林內部的衝突,即穆斯林遜尼和什葉兩大教派1400年來你死我活爭鬥的延續。
以上三種觀點都有一定道理,但也帶有片面性。我認為IS是一個激進的回歸穆斯林原教旨運動,它既基於伊斯蘭神學,也基於意識形態;它所挑戰的是世界上所有的文明,包括現代主流穆斯林文明;它要建立一個被稱為「哈里法國」的超越民族、政教合一的泛穆斯林國家,並對其一切非穆斯林發動聖戰,包括所有什葉派和IS認為叛了教的遜尼派及其他穆斯林。
一、IS興起的歷史原因
要擊敗IS,必須要瞭解其興起的緣由,而要瞭解其緣由,又必須回溯歷史。
我們知道,632年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去世後,穆斯林在其接班人問題上發生嚴重分歧,成為水火不容的兩大派:人數較少的什葉派是血統論者,主張先知的堂弟、女婿阿里及其後裔為正統繼承者;而遜尼派是非血統派,堅持接班的哈里發應由穆斯林選出,並不一定要由先知的血親擔任。兩派都以《可蘭經》為本,但各自遵循的聖訓(Hadith)和解釋不同:什葉派以《四聖書》為根據,而遜尼派則以《六大聖訓集》為根據。主要分歧在於,前者主張由穆斯林領袖伊瑪目來解釋聖訓,而後者強調依照《可蘭經》進行解釋。這一點上,有點類似天主教和基督教之間的差異。
此後,雖然兩派發生內戰,政權不斷交替,但穆斯林的影響迅速在中東及鄰近地區擴大,最終建立了一個盛極一時的政教合一伊斯蘭帝國。但十字軍東征和蒙古入侵阻止了伊斯蘭擴張的勢頭,導致了伊斯蘭帝國衰落的開始。在隨後的幾百年間,歐洲因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和工業革命迅猛崛起,唯一能與之抗衡的伊斯蘭勢力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只有招架之功。
19世紀中,各種近代思潮大量湧現,尤其是民族主義的興起給世界帝國造成極大衝擊。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被協約國打敗後,在其廢墟上也先後出現了40多個新國家。土耳其雖然通過現代化改革得以倖存,但基本世俗化,盡失昔日伊斯蘭帝國的輝煌。
二戰後,更多的穆斯林國家獨立,但政治、經濟發展滯後,人民的基本權利未得到保障,民眾的生活提高不大。西方對以色列的支持以及耶路撒冷的被佔領,引起穆斯林對西方國家的強烈反感。蘇聯對阿富汗的入侵、美國的反恐戰爭也對穆斯林產生極大震撼。尤其過去幾十年內全球化的浪潮,進一步對穆斯林傳統社會和生活方式以及文化造成更大衝擊,致使許多穆斯林對民族主義的夢幻破滅,並認為穆斯林國家的世俗化、西方化、現代化以及對物質社會的過度追求腐蝕了伊斯蘭世界精神、道德和文化體系,因而主張回歸伊斯蘭教的原始教義,要求清除異端、純潔信仰,建立伊斯蘭理想國,嚴格按基於《可蘭經》的伊斯蘭法律規範人們的生活。IS就是在這一背景下應運而生的。
歷史上,每次伊斯蘭世界傳統生活方式被衝擊而面臨危機時,就會出現原教旨運動的反彈,企圖通過復古倒退來走出困境。雖然歷次的宗教復古運動形式上各有所異,但本質上並無不同,此次也不例外。
二、IS興起的現實原因
然而,直接引發IS動亂的原因是美國對伊拉克和敘利亞政策一系列失敗造成的,布希和歐巴馬政府對此應負主要責任。
首先是布希政府因決策系統性失靈而做出錯誤判斷,發動反恐戰爭,入侵伊拉克。其次是美國派駐伊拉克的最高文職行政長官佈雷默所做的愚蠢決定:解散伊拉克軍隊,發動一場「去復興黨化」清洗運動,將大量遜尼派穆斯林解除公職,使之邊緣化,成為穆斯林激進份子,引發伊拉克的教派之爭,不僅造成大量美軍傷亡,而且為IS提供了領導人和兵員(布希總統本人似乎沒有參與這一決策,據信是副總統切尼和佈雷默作出的);美國雖然後來認識到這一錯誤,但糾錯不徹底,留下重大隱患。歐巴馬政府則誤判敘利亞局勢,以為阿薩德推翻在即而拒絕了俄國讓其逐漸淡出政局來穩定敘利亞局勢的建議,同時又在支持敘利亞反對派問題上猶豫不決,失去迅速解決敘利亞問題的良機,給IS提供了發展壯大的空間。
除此之外,伊拉克馬利基(Nuri Kamal al-Maliki)的什葉派政府也難辭其咎,他們一方面利用美國的政策失誤,報復、迫害、殺戮遜尼派穆斯林,將這些人逼上樑山,擁戴和加入IS;另一方面坐視IS迅速擴展,拒不聽取美國的正確建議,堅持要美國提供更多的援助,才肯採取軍事行動,失去了將IS扼殺於萌芽狀態的機會;等IS形成勢頭後,又因自身腐敗無能不能應對,800人的IS武裝力量就能將駐紮在摩蘇爾市的5萬伊拉克軍隊和警察打得一敗塗地,望風而逃;IS一次繳獲的美式現代化軍備和軍火足夠其武裝整整3個師的兵力;伊拉克政府只好從伊朗搬兵,進一步將局勢複雜化。
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為了自己的執政安全,殺戮和平示威者,釋放監獄中激進份子,故意挑起內戰,並對反對派中的遜尼派穆斯林進行殘酷鎮壓也是IS興起的原因之一。
三、IS的致命誘惑
然而,拒絕將IS看成穆斯林和國家從策略上說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僅僅將其當作恐怖組織和恐怖份子那就遠遠不夠了。
伊斯蘭國創始人扎卡維原來只是約旦街頭的小流氓,受教後請親人用刀將自己身體上刻有不雅紋身皮肉割去,成為一個瘋狂的伊斯蘭極端分子。扎卡維的繼任者巴格達迪出身於一個虔誠的穆斯林中產階級家庭,本人是70後神學學生,自稱有先知穆罕默德的血統。他建立了伊斯蘭國,並宣布自己為哈里發。在他的領導下,IS巧妙地利用社交媒體,吸引了90多個國家的2.8萬名外國戰士加入,其中4分之1來自西方國家。IS在自己的宣傳資料中,清楚地闡明其目的是宗教復興、摧毀西方價值體系和其他任何不符合伊斯蘭原始教義的價值體系;儘管其行為殘暴專橫,但似乎也是嚴格按照1400年前的伊斯蘭古法而為之。況且,IS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一個國家,它有領土、邊界、人口,政府、軍隊、經濟架構等,並謀求通過軍事征服擴大自己的疆土。
IS殺害穆斯林、搶奪穆斯林財產,強佔穆斯林女人要遠遠多於西方人,因為現代主流的伊斯蘭教已經與時俱進,像基督教一樣放棄了初創時期的野蠻做法,但在IS看來這就是叛經離道,任何不認同IS宗教狂熱的穆斯林都是叛教徒,必須按伊斯蘭法殺無赦,其懲罰的暴烈程度大大超過對基督教、猶太教,甚至異教徒的懲處。IS還在敘利亞、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等地與其前身基地組織展開激烈戰鬥,爭奪地盤和聖戰的領導權。從這一點來看,的確又是穆斯林內部的衝突。
無論IS宣傳是否為花言巧語的欺騙,IS的吸引力在於它為被邊緣化了的穆斯林提供了一個讓其為伊斯蘭正本清源回歸正道而獻身的事業,一個每月能掙800美元的高工薪職業,還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分房、分女人等大同社會、兄弟情誼的生活方式和冒險的樂趣。這些致命的誘惑不是通過立法禁止和邊界封鎖就能消除的。
四、如何應對IS
在打擊IS問題上,美國吸收了以往的教訓,採取了空中轟炸而不是派出地面部隊作戰的遏制戰略。但一年來數千次轟炸之後,雖然IS地盤有所縮小,但並未能有效地消滅其有生力量。法國和俄國加入轟炸以及聯合國安理會的打擊IS的決議等措施均未能導致局勢發生根本性變化。美總統候選人川普提出要消滅IS及其家庭成員,克魯茲主張進行地毯式轟炸,卡爾森要派遣地面部隊,希拉里則反對地面部隊介入,認為歐巴馬目前的戰略美國是最佳選擇。
然而,這些措施治標而不治本,川普的主張更是法西斯言論,不值一駁。找到有效應對IS的戰略和策略極為不易,因為我們對IS的瞭解實在太少,而且宗教和教派原則的衝突不像意識形態那樣有時可以妥協。不過,我的看法是,必須要對IS進行全面、系統性的打擊和治理,才能徹底將之消滅。
首先,國際社會必須從戰略上意識到與IS的鬥爭的長期性和艱鉅性,不要期待一夜之間消滅這一組織並消除其影響,必須有打持久戰的準備。IS有其根深蒂固的宗教和社會基礎,低估這一點就會犯戰略錯誤。皮尤研究中心本月發布的調查報告表明,東南亞國家、南亞國家,東北非國家以及撒哈拉沙漠以南國家的大多數穆斯林和IS一樣希望實施基於《可蘭經》的伊斯蘭法,阿富汗、伊拉克和巴基斯坦有同樣訴求的民眾更是分別高達99%、91%和84%。據BBC的民調,身在西方民主國家的24%英國穆斯林認為對法國查理週刊的暴恐活動是正當的,45%認為伊斯蘭神職人員鼓吹對西方的暴力行為無可厚非。5%的沙特穆斯林支持IS。由此可見,改變IS宗教和社會基礎是一件耗日費時的工作。
其次,要徹底消滅IS最重要的莫過於消除它對穆斯林的精神、思想層面的影響,應當想方設法抹去它的神學光環,將其從原教旨主義的神壇和道德高地上拉下來,讓它在穆斯林世界中失去市場。最好的做法是,穆斯林的宗教領袖們尤其是瓦哈比派的伊瑪目以及伊拉克、敘利亞的遜尼派領袖聯手,挑戰IS和巴格達迪自封的哈里發地位的合法性,並以他不能絕對公正地制定伊斯蘭法律或不符合其它資質要求將其公開廢除。國際社會尤其是穆斯林主流社會應當將社交媒體的陣地從IS的手中奪回來,打贏這場民意戰、信息戰。
第三,在軍事行動方面,應當以「兵貴勝,不貴久」為原則,迅速奪回被IS佔領的領土,避免久拖不決。與基地組織不同的是,領土是IS立國和賴以生存的基礎;根據伊斯蘭教義,一旦失去領土,哈里發國就不復存在。打擊IS的聯合戰線應發動地面作戰,以穆斯林國家特種部隊為主體,美國和其它西方國家特種部隊配合進行,力求全部殲滅IS,使之不能逃竄到世界其它國家繼續為害。
第四,應盡快實現敘利亞和平和穩定。聯合國安理會有關敘利亞和平進程的決議雖然通過,但關鍵問題仍未解決:一是阿薩德的去留,二是參加和平談判的組織。西方國家應從大局出發,就前一個問題達成妥協,讓阿薩德逐漸淡出政局。後一個問題應儘可能地通過增加包容性解決。重要的是,轉型後的政治體制一定要由敘利亞人民自己決定。
第五,應當在伊拉克採取切實的平權措施,讓邊緣化的遜尼派穆斯林回到主流社會。通過恢復復興黨員的公職,防止打壓和歧視遜尼派穆斯林,禁止什葉派民兵對他們的暴力,保證社會的公平正義。不公正的待遇常常將受害者推向極端主義;國際社會應當鼓勵民族和解,教派和解,尤其是要防止假借反恐和打擊IS,繼續民族迫害和殺戮,將更多的穆斯林趕到對立面。
總之,IS挑戰世界所有文明,國際社會必須聯手應對,負責任的國家都不應隔岸觀火,坐視IS病毒在世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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