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時,湖南境內發生了一件怪異的事。有九個民夫,剛服完徭役回家,他們都是同一個村子的人。走到一個人煙罕見的深山中,天忽然下起大雨。九個民夫趕忙躲進路旁的土洞中。這個土洞是廢炭窯,又大又深,躲進九個人,還有空餘地方。過了一會兒,雨沒有停,倒跑來一隻斑斕猛虎,它蹲在洞口,怒目而視,咆哮一聲,地動山搖,回聲在深山間久久不絕。那九個民夫嚇得打顫,說話不成句:「這這這是老老老虎洞。」他們一個個拚命地往裡鑽,恨不得鑽進土裡。那老虎又大叫一聲,震得土洞上面的灰土瑟瑟而落。它兩眼圓睜,如燈籠一般,好像就要吃人了。
這九個人當中,有一個人比較愚笨,常常是大夥捉弄取笑的對象。那八個人見老虎遲遲不肯離開,就偷偷地商量道:「這隻老虎看樣子是只出山的餓虎,吃不到人,絕對不會離開。」他們就串通一氣,騙那個愚笨的人,說:「你先出去,我們在後跟著,一起按住老虎,打死後,才好脫身。」愚笨的人說:「求求各位,我家有老母,不要讓我先出去。我給老虎吃了,我娘就要餓死,死了也沒有人送她上山(安葬)了。」
那八個人不理他,他們各脫下身上的衣服,包在一起,紮成一個人形,用力往外一拋。那老虎看到密密的雨幕中,拋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吃了一驚,跳起來用嘴銜著,用力一咬,軟乎乎的咬不動。它似乎為自己上當受騙而生氣,更加怒氣沖沖,大聲吼叫,簡直要把大地震裂。那八個人嚇得全身疲軟,站立不住,等他們鎮定下來,互相使一個眼色,抓住那個愚笨的人,推出洞口,那人雙腳亂蹬,滿眼流淚,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我還有老母,我不能死。」那八個人似乎沒有聽見一般,齊力一推,那個愚笨的人,早已被推到了洞外。
老虎縱身一跳,張開大口,銜著他,離開洞口一丈來遠。它沒有咬他,反把他放在地下,一屁股坐在泥水地上,仍然睜著眼,怒視洞中的八個人。那八個人驚慌起來,說道:「這老虎胃口大得很,要把我們八個,做一頓吃了。」有的人說:「這深山之中,找人不容易,它不會放過我們的。」雨還在嘩嘩地下著,窯洞頂上滲下了幾點細小的水珠,疏鬆的泥土掉在他們身上。他們也不管這些了,只盼望老虎快點把那個人吃了離去,自己好回家。
一刻鐘左右,那燒松的炭窯經不住雨水的浸泡,轟然倒塌了。那八個人來不及呼喊一聲,就被壓死在洞內,再也出不來了。
老虎見洞頂倒塌,就站起來,嗚嗚地吼叫著,看了那個笨人一眼,轉身向深山裡走去。那個笨人看到老虎不吃他,連忙跪在地上,不斷向老虎背影叩拜,直到雨霧吞沒了老虎的身影。
這個笨人是個老實人,並且是個孝子。他爬起來,走到那一堆塌下來的泥土前,嗟嘆了一陣兒,轉身離去。
人處在顛沛患難之際,應當相互扶助,而那八個人,卻以自己的聰明智慧,陷害一個愚笨的人,其用心也太惡毒了。那結果是罪有應得!
(事據清代潘永因《宋稗類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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