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人袁如浩,在江西做幕僚,和寧都知州程公是好朋友。乾隆三十一年,程公被任命為代理饒州府知府,邀請袁如浩入幕,他就欣然同往。當時,饒州府衙門剛遭到一場火災,前任知府,被活活燒死。
程公到任後,就著手重新修建府衙門,但還沒有竣工。一天夜裡,袁如浩掌著燈上廁所,在後院遇到一個人,大約三十歲上下,身穿月白衫,舉頭望月,若有所思。只是他腳上穿的鞋襪,卻一片模糊,看不清楚。這人一見袁如浩前來,就拱手問訊。聽他的口音,好像是杭州人。他自稱姓周,字澹庵。袁如浩一想,這饒州府衙門裡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就問他:「先生從哪裡來?」這個自稱姓周的人,嘆息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是人,而是個鬼。生前,我是前任知府屬下主管錢糧的幕友。去年,饒州府發生水災,朝廷撥下國庫錢糧,賑濟災民,卻被知府老爺侵吞。鄉民聶某等三十多人不服,進京告到戶部,戶部將案件批轉江西巡撫審理,巡撫大人就派人核查賑災帳冊。不料這位知府早已造了假帳,查帳時賑災物資,發放清楚,每筆都有據可查。巡撫大人被知府矇騙,反將聶某等人判成誣告,隨即就地正法。聶某等人死後,怨魂不服,上訴到了都城隍。都城隍把此案轉交閻王爺審理。我生前在府裡是主管錢糧的,自然免不了受到株連。閻王爺把我拘到陰間,命我查清饒州府受災人口,列出名冊。我在陰間忙了一個多月,終於查明真相。知府老爺侵吞賑災錢糧之事屬實,又冤殺良民多人。閥王爺當即派遣鬼卒,把這位知府老爺拘禁衙門,隨即放火一把,將他葬身火海。我不是同謀,可予免罪,只因被拘陰間日久,屍體腐爛,無法還魂,只能羈留在此。我的棺材暫存於府中後院,瓦木工匠們隨便在我棺材上撒尿,在一旁大便。我整天處在污穢之中,真是坐臥不安。先生如肯將我的棺材移葬郊外,我在泉下將感恩不盡!」鬼魂說罷,忽地就不見了。
第二天,袁如浩到府中後院察看,果然看見一具黑漆棺材,停在牆腳旁邊,周圍便溺遍地,民工們正吵吵嚷嚷地在那裡幹活。袁如浩將這事報告了程公,程公就命人將棺材移到郊外,擇地掩埋。袁如浩還為這位姓周的,寫了一篇祭文。
不久,那鬼魂來夢中致謝,並講他即可升天了。
(據清代袁枚《子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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