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映兒童遭遇性侵的電影《嘉年華》(視頻截圖)
【看中國2018年8月11日訊】敲下這篇文章時,我的手還時不時在顫抖。
作為一個孩子的媽媽,當「Me Too」運動發生在媒體圈、大學裡、甚至龍泉寺,我承認自己有點小自私,有種作壁上觀的感覺。因為覺得那是新聞裡的事情,離自己還遠,慶幸自己沒遇到過。孩子放暑假,我還在張羅著要給孩子報夏令營活動。但昨天當我在群裡瞭解到文文靜靜(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此處使用化名)兩個12歲雙胞胎女孩在夏令營的遭遇後,我終於明白,這件事人人都無法置身事外,每個人都可能成為猥褻的受害者。
8月3日晚,家長群裡有人說,女兒在夏令營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點開她發的圖片,我腦中悶響一聲——
我昨天還說要給7歲的女兒報名夏令營,這家機構也曾是我的備選之一。這是一家擁有50家直營分店,主打少兒運動體能培訓的大機構,在北京赫赫有名。
我急忙點開她的頭像,發送了好友申請。晚上11點多,孩子家長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地點,第二天(8月4日)下午7點多,我見到了倆姐妹和她們的家長。
家長讓兩個孩子坐在咖啡廳稍遠處,跟我們保持著聽不見談話聲的距離,但目光時不時地向孩子看過去。
接下來孩子家長複述的事件經過徹底震驚了我。
這是一個寄宿制的夏令營,為期7天,7月22號在北京西三環居然之家停車場集合後,將孩子們帶往河北淶水野三坡。
價格不便宜,倆孩子總共花了近萬元——
官方微信公眾號介紹頁面也相當「高大上」——
報名時,工作人員向家長承諾:8個孩子配一個教練,並且女孩由專門的女教練管理生活起居。
同去的有90多個孩子,29個女孩,10歲以上有6個,倆姐妹是12歲,屬於中間比較大的。入營之後發現,實際教練人數沒有宣傳的多,而且女教練特別少。
當晚到了野三坡,女孩們洗澡時,不敢開燈。
為什麼?因為男教練可以隨便進女生屋。開燈就會被看得一覽無餘。
當事人說,平時在家教過兩個女兒,要保護自己身體隱私。
女兒已經12歲,不小了。
男教練闖進屋時,女孩們尖叫一團說:「啊,正洗澡呢!」
沒想到教練比她還理直氣壯:「洗澡怎麼了!」
一個營,大多數都是10歲以下懵懂的孩子,倆姐妹和兩個9歲的女孩同屋住宿。9歲女孩光著身子跑,有人在,她們就趕緊給小妹妹圍上自己的防晒衣。
孩子事後回憶,主管她們的孫教練特別「凶」,早上會闖進屋,站在女生床前叫她們起床。而孩子們當時都只穿著單薄的夏季睡衣。
在滋水槍環節中,教練命令所有孩子集體攻擊最大的孩子,雙胞胎姐妹首當其衝。倆姑娘被水滋得渾身濕透,內衣都透了出來。
之後的水上活動,姐姐文文的生理期來了。孩子以為跟教練請假就能不下水,所以沒換游泳衣。
孫教練卻要求文文必須下水。
文文連連擺手,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不能下水。
沒想到,孫教練一把抱起文文,把她扔下了水。
除了這位很凶的孫教練,還有一位姓喻的輔教,他讓孩子們稱呼他「可樂教練」。今年畢業於某涉外經濟學院,高爾夫專業。
正是這位,名字聽起來很陽光的可樂教練,在夏令營最後2天,對倆孩子做出了最令人髮指的行為。
28號,夏令營最後一天。
凌晨3點,姐姐文文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臉。被摸醒後,睜開眼睛一看,可樂教練坐在床邊,正盯著自己。
教練對她說:「我在這兒等你40分鐘了。」
毛骨悚然。
孩子睡得迷糊,以為天亮了。教練說要帶她出去,孩子聽話地起身跟著教練,一路被帶到了樓梯間。
文文事後回憶,教練把她帶到樓道,跟她說他跟女朋友之間的事。孩子說她聽不懂教練的話是什麼意思,所以後來在面對警察的詢問時,都無法轉述。
文文聽不懂教練的話,想離開,請求回屋,可樂教練卻不許她回去。
就在說話的過程中,教練又摸了文文的臉。
兩個小時之後,男生屋好像有動靜,有人出來。可樂教練才跟姐姐說,你回去吧。(據文文家長講,報案後,警方調取的當天的酒店監控錄像顯示,凌晨三點把文文帶到酒店走廊的盡頭,凌晨五點帶文文回到住處。)
然而他並不是讓文文一個人回屋,他跟著文文一起回到了她們屋。
妹妹靜靜被進屋的響動弄醒。
靜靜白天在活動中弄傷了腳,教練伸手摸了摸靜靜的臉,還把她的頭髮撩開。
孩子毫無戒心,轉了個身,繼續睡著了。
這時同屋另外一個女孩醒了,想下床。教練立刻蹲下,女孩下床拉開了窗簾,此時外面天已經濛濛亮,她看見蹲在床邊的教練——
驚奇地問道:「可樂教練你怎麼在這兒?」
教練沒法躲,站起身來,命令道:「你快回去睡覺!」。
這才離開了她們的屋子。
並沒有結束。
28號中午吃飯時,這位姓喻的可樂教練跟妹妹靜靜說:「你過來一下。」
靜靜的腳在活動中受傷了,以為教練要給自己上藥。
姐姐不放心,盯著妹妹過去的方向。教練把妹妹引到了監控的死角處。
姐姐看不見妹妹。
她不知道妹妹在這幾分鐘裡經歷了比她昨晚更可怕的事情。
那是夏令營最後一天,中午吃完飯就集合回家了。妹妹從教練那兒回來之後情緒一直不太對勁,姐姐找妹妹問悄悄話,問了好幾次。
7月28號晚上,倆姐妹回到家。家長發現倆姐妹背著人在一起悄悄嘀咕,情緒也很奇怪。
家長把倆姐妹分開,單獨跟她們聊了聊。終於問清了事情的經過——
7月28號白天中午,喻姓教練把妹妹帶到監控死角處,把孩子頂在牆上,按著她的肩膀。
嘴對嘴強吻了孩子,大概持續四秒鐘。
問為什麼不反抗,孩子說,當時她腦子一片空白,想反抗,卻力氣太小。直到教練放開她,她才用沒受傷的那隻腳,使勁跳著出來。
28號當天離開夏令營後,喻姓教練還在QQ上教唆孩子把家庭住址告訴他,甚至幫孩子在原本沒有開通GPS定位的iPhone上,打開了孩子QQ的定位功能。
30號凌晨1點,家長報案,警察局正式立案。
報名時孩子的身份證被用過,教練知道孩子的生日在近期,在QQ裡,可樂教練說當天要去找孩子,送她們生日禮物,約她們吃飯。
聽到這裡時,我感到一陣惡寒。
如果這個夏令營不是一週,而是兩週,時間更長更充足,會發生什麼事?以喻姓教練要求孩子發送住址的惡劣動機,不難推測。
30號報案前,孩子家長致電給該機構CEO,CEO表示自己出差,不在北京,指派了一個經理對接這件事。
這個經理陪同她們立案之後,安排他們住在警察局附近的酒店等待消息。
31號早上,孩子家長去往該機構,得知公司前一天就簽署了開除喻姓教練的文件——
緊接著,事件對孩子的不良影響開始顯現了。
報案錄供時,孩子必須把一切經過,精確回憶到幾分幾秒。
這段不好的回憶,來回反覆折磨孩子的精神。
家長發現妹妹的右臉開始有點不正常,眼睛總是不自覺地頻繁眨動。
連忙帶孩子到兒研所掛號看診,醫生說懷疑因近期壓力過大導致,需要做腦電圖進一步確診。
不到幾天,花了幾千元看診費。
家長再次打電話給該機構CEO,誰知CEO態度突變。
他說,費用他們不會承擔,他們已經開除了該教練,公司與此人再無關係。
該機構CEO明確表示——
他也是受害方。
一切找他的律師。
孩子家長說:「我當時特別生氣,他讓我們找律師,我們一個普通老百姓,責任是培訓機構的,跟律師說什麼?」
我問道:「那後來律師聯繫你們了麼?」
孩子家長說:「就在剛剛來這兒前,他律師給我們打電話了。」
「這幾天我們氣不過,在一些群和母嬰論壇發了這個事,警告其他報名他們夏令營的女孩,可能造成了一些影響。他說,我們這個行為已經給他們造成了一、二百萬的損失。」
受害者還沒得到公平答覆,聘用培訓犯罪嫌疑人的機構,卻振振有詞地說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反而還因為受害者損失了幾百萬。
一直很克制的孩子家長忍不住抬高了聲調:
「我說,發生這事,跟你們管理混亂有分不開的關係。你們需要停業整頓,不然會有更多孩子受害,你們就打算這麼繼續做下一期夏令營麼?」
「我好後悔,為什麼要給她報這個夏令營?報名的時候,想暑假讓孩子鍛練身體,多參與戶外運動項目;我覺得這算是北京最大的機構了,完全沒想到……他們還天天發孩子照片給我們,讓我們看孩子們過得挺好的,挺開心的。你千萬不要給孩子報夏令營了,尤其是女孩。」
「你知道麼?他們這個夏令營,說是每天拍照給家長看,讓家長知道孩子的情況。後來我們仔細問了孩子才知道,每項運動都是擺拍,就像拍婚紗照一樣。說是攀岩,讓孩子們戴上工具往那兒一趴,拍幾張照片,換下一組孩子再上,特別假。」
「還有他們那個防火訓練,都是讓孩子們穿上消防服拍幾張照片就脫,沒有教任何防火知識。回頭真的發生火災,孩子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
「急救訓練,包紮什麼的,全部都是擺拍。用最小的成本,賺最大的利潤。我覺得這個行業可能整體都挺亂的,只是家長不知道。這麼大的機構都這樣,那其他的呢?」
孩子家長把該機構官方公眾號的報名宣傳文章發給了我,這裡面確實承諾了,每天上傳大量孩子們的照片,而且承諾工作人員和孩子配比不低於1:10。
孩子家長說,還有其他女孩反映,半夜被男教練蓋被子蓋醒過。而他們的工作人員報名時承諾過,由女教練照顧女學生。畢竟這麼大的機構,自己也沒多問,就相信了——
孩子家長說,這個暑假本來還打算帶孩子去歐洲玩的,現在已經退掉了所有團,因為認為孩子一分鐘也不能離開自己的視線。
感覺花再多錢,也找不回那個安全感了。
姐妹倆的家長去報案時,派出所所長說這事必須是刑事案件。河北的刑警問完孩子之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心理的震驚可想而知。
目前喻姓教練已被拘捕,據家長講,喻某證詞80%符合孩子的錄供。
但他矢口否認自己有猥褻孩子的動機,他堅稱自己是出於關愛孩子的動機。
他出於關愛一個12歲孩子的目的,半夜3點坐在孩子床前40分鐘,帶孩子去樓道聊天2個小時,摸孩子的臉,第二天強吻另一個孩子,還要求孩子把住址發給他。
可這事到喻姓教練就結束了麼?
為什麼出事的是夏令營?
在該機構官網,我注意到,這家機構僅需2天半,就能培訓一個「合格」的兒童教練,想必可樂教練也是這樣的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
培訓結束後,就會給教練發放認證資格證。
關於師資力量,他們承諾給孩子家長的是什麼呢?在一篇名為《預計完成1.6億營收,XX旅程如何在兒童體能市場快速擴張?》的報導中,他們是這麼說的——
關於男性教練很多這一點,該機構的創始人之一說,這是在填補幼教男性市場的空缺,讓孩子們感受到「父愛」一般的關懷——
我們會持續關注報導此事的進展,我們跟受害孩子家長的理念一致——
提醒每個女孩,提醒每個女孩的家長,當暑期把孩子交給其他培訓機構時,一定要讓孩子掌握必要的防侵犯常識;
夏令營不比學校、幼兒園,還有教育部門管理,目前大部分商業機構的夏令營都是純粹的盈利機構,家長務必要擦亮眼睛再選擇;
除了當事人追究喻某的違法行為,商業機構夏令營裡發生猥褻案件,機構有必要整頓,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希望有朝一日,我們的孩子免遭惡行,不是因為幸運,而是我們通過自己的行動,溯源了問題,排除了暗雷。
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若有媒體記者願意幫助孩子,請後臺留言,我們會徵得孩子家長同意,把聯繫方式介紹給你們。
後記:
教練凌晨3點把孩子帶出屋,家長事後氣憤地問孩子,為什麼要聽教練的?
孩子回答:「不是你叫我,要聽老師的話麼?」
孩子家長說,那一刻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絞痛。
這是一次兒童版的「Me Too」,與成年人的「Me Too」不同,受害者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受了侵犯。
我查閱了數據,2015年,美國平均每天記錄在案有160名兒童被性侵,而中國的數據不到其百分之一,面對這個,我們是該高興還是憂慮?
此事中,孩子的家長勇敢地站出來,提醒更多人,但肯定有很多家長沒意識到孩子被性侵,也有家長選擇了「私了」息事寧人。
我國尚有大量兒童性侵案可能根本沒有上報,被媒體報導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中國兒童性侵真實情況可能比我們想像中要糟糕很多。
這個世界的真相如此不堪,但我依然相信——你和我會為了孩子們,奮戰到最後一顆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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