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清早出來,還沒有吃午飯。帝堯愈加可憐,便命人賜他午膳。那老者再拜稽首的謝過,帝堯從人給他的筷子,他不用,反從自己衣袋中,摸出一對銀鑲筷子來。(圖片來源:Adobe Stock)
帝堯君臣都吃了三苗的食物。但心中不免疑慮。到了次日,看大家安然無事,方始把心放下。
這之後又延擱了幾日,就向南方進發,要到百粵地方去觀察一回。哪知就在這天夜間,帝堯就發起熱來了,同時老將羿亦發熱,兼之頭痛欲裂,胸悶欲死。急傳隨行的醫生前來診治,據說是中暑受熱,加以憂悶惱怒之故。開了方藥,服了下去。到得次日全無效驗,那病勢反更加厲害。接著羲叔也病倒了,病狀相同,服了藥亦無效驗。赤將子輿見此情景,知道三人同病必有原因。到第三日之後,就告訴醫生不必開方,只將自己所吃的百草花丸,用水沖了,不時給三人灌服。那時三人神志都已昏迷,帝堯和羲叔每到早晨還有一會兒神志清醒,老將羿竟是終日昏迷,形狀極險。
赤將子輿估量這個病情一時是不能好的,就使好了,亦須長期休養,不能就上路。所以一面派人星夜到平陽去叫巫咸來,商酌醫治之法,一面又派人在前面山麓之中另建一座草屋行營,作為臨時居處,以便治病養病。
自此之後,就只是給他們三人餵服百草花丸。三人總是昏沉,足足二十多天,帝堯和羲叔才有點清楚起來,排出了無數黑糞便。老將羿卻昏沉如故,看上去勢將不救。
帝堯見了,不禁嘆息落淚。赤將子輿勸慰道:「帝病新癒,萬萬不可憂慮傷心。野人知道,老將之病,和帝與羲叔一樣,不過一時之劫難,於生死決無妨害。」帝堯道:「朕等三人,同時同病,今朕和羲叔都已經逐漸痊癒,而老將仍舊厲害,先生又如何知道他決無妨害呢?」赤將子輿道:「野人記得洪崖仙人不是說,後年春夏之交,老將還要建立大功嗎?既然還要立功,那麼人一定無妨害。所以請帝放寬心吧。」
帝堯聽了這話,心中稍寬。羲叔道:「帝和某此番重病,全仗先生救護之力,先生醫道真是高明。」赤將子輿道:「野人並不知醫。不過病初起的那兩日,野人覺得有點奇怪。一則何以三個最重要之人同時生病,而其餘一個不病?二則何以三人的病情完全相同?三則這兩個隨行的醫生,醫理向來都是很好的,何以三劑不效,倒反加重?野人防恐藥物錯誤,愈治癒糟,還不如百草花丸,能清百毒,不妨久服。所以毅然戒勿服藥,專服百草花丸,果然告癒。這亦是帝與足下之洪福耳!」
又過了幾日,那山麓的行宮造成了,赤將子輿就請帝堯搬進去住,老將羿亦抬了進去。又過了幾日,老將羿的病亦似有轉機,恰好巫咸亦從平陽趕到,擬了一個方劑服下去,排解下黑糞尤多,病勢更覺減輕。巫咸派人將羿所下之黑糞,細細檢查,只見裡面如鉤如環,糾結不解的蟲類甚多,但俱已死了。大家亦猜不出它的來源,又追悔當日帝堯和羲叔所下之黑糞未曾檢驗,不知是否相同。一日,羲叔和巫咸閑談。
羲叔道:「某等此次之病,據赤將先生的意思,甚為可疑。現在看到老將糞中之死蟲,尤為可怪。某知道,先生能以精誠感鬼神,可否為某等向鬼神一問,究竟這個病從何而起?」巫咸答應,自去靜室中作法。隔了一會兒,出來說道:「這病確有小人暗中傷害,但不妨事。」羲叔道:「我們早疑心,這個小人不必說,當然是三苗了。但不知道他到底用何法,厲害至此。先生問過嗎?」巫咸道:「小巫問過,回答說不久自知,不需要現在預先說明。」
羲叔遂和赤將子輿及帝堯議論起來。帝堯道:「三苗叵測,朕早防及,所以他送的食物一概不去動它。就是那日宴會,若不是三苗先吃,朕亦想一點都不吃,不料吃了竟受其害!」羲叔道:「臣當時亦如此想。不過現在想想看,三苗等陪吃,當然他們自己有藥可解。但是我們亦不是當時發病,直待過了二十多日之後才生起病來,難道這種毒蟲,須二十幾日之後才能為患嗎?」赤將子輿道:「是否毒蟲,此時還不能定。因為無論什麼毒蟲,經過熬煮,經過鹽油,必定死了,就使吃下去,亦不至為患。當日的肴饌,並沒有生的東西在內。好在此事不久即可明白,就等著看吧。」
且說這時正是仲秋季節,滿山桂樹,漸漸結實,暑退涼生,氣候宜人。帝堯與羲叔早已復原,只有老將羿還是臥在床上,有氣無力。帝堯一定要等羿完全復原之後才肯動身,所以君臣三個不是閑空談天,就是到左近山間遊玩,差不多各處都遊遍了。北面一座山,叫作招搖之山。那山上異物最多,除出桂樹之外,有一種草名叫祝餘,其狀如韭而青華,嗅之能使人不飢,真是可寶之物。又有一種樹木,其狀如穀而文理是黑的,開起花來光焰四照,佩在身上可以使人不會迷路,名字就叫作迷谷。又有一種獸,其狀如禺(禺是古代中國傳說中的一種猴。居住在樹上,其形狀如猿,白面黑頰,多鬍鬚而毛彩斑斕。尾長過身,它的末端有分叉,雨天則用叉塞住鼻孔。愛群行,老的在前,少的在後。吃食相互推讓,相愛而居,相聚而生,相赴而死。古人說牠是仁獸。在《本草綱目》中,李時珍說,「果然」是牠自呼其名的聲音。人若捕住一隻,則會引起牠們成群地啼叫追赴,即使被殺也不離開。稱牠為果然,是取其必然來追之義。)而白耳,伏在地上會走,立起來亦會走,名叫狌狌(ㄒㄧㄥ,xing),吃了牠的肉能夠使人善於走路;又有一處有一汪水池,池旁有一塊熱石,將物件放在石上,過一刻就焦;此外,奇景名勝不可悉數。
帝堯在行宮之中,足足住了三個多月。其時已是仲冬,老將羿完全復原了,大眾乃動身西進。一日,又行至一處,夜宿在營帳中。帝堯偶然出外望望,只見對面一家民房中,忽然飛出二物,閃閃有光。一物圓如流星,一物長如閃電,都飛到前邊溪中去。過了一會,仍舊飛回民房之中。帝堯看了,不覺稀奇,就問羲叔,羲叔亦不知道那是什麼。
到了次日,帝堯就派人到那人家去詢問,那人家回說:「沒有什麼東西呀。也許是螢火飛蟲等,你們一定是看錯了。」帝堯等聽了這話,都不相信,說道:「現在冬盡的時候,百物潛藏,哪裡會有螢火飛蟲呢?況且昨夜看見的的確確,決不是螢火飛蟲之類,狀如流星閃電。怎麼會看錯呢?其中必有原故。」大家猜想了一會兒,亦說不出道理。只好撂下,再細細探聽。
一日,又走到一處,剛剛吃過午飯。帝堯正要上車,就見前面一個老者,約有六七十歲光景,背上揹了一大包布,一路走來,累得氣喘吁吁,就在路旁山石上坐下暫息,還不住的喘息。帝堯最敬重老者,看他如此高年,還要這樣負重遠行,心中著實過意不去,就過去和他談談,問話中得知他七十三歲了。平生以賣布為生。只因兒子剛剛過世,白髮人送黑髮人。家中還有寡媳、加上孫兒男女四人,一家六口,無人贍養,只能拼著這副老骨頭,再出來謀謀生計。前幾年兒子未死的時候,自己已經在家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了。如今這個年紀還要重理舊業,這個真正叫作命苦。說罷不勝嘆息。
帝堯亦嘆道:「如此耄耋老人,還要奔波負載於道路,是朕之罪也。有老而不能養,有孤獨而不能扶,亦朕之罪也。」知道這老者一清早出來,還沒有吃午飯。帝堯愈加可憐,便命人引他到行帳之中,賜他午膳,給他肉吃。那老者再拜稽首的謝過,然後就坐。卻是可怪,帝堯從人給他的筷子,他不用,反從自己衣袋中,摸出一對銀鑲筷子來。帝堯見了,心中不悅,暗想:「南方蠻民,果然刁詐。他既然用得起銀鑲筷子,必定是個富人,剛才說的可見得是假話;況且飲食用銀鑲的筷子,亦未免太奢華。朕為天子,還不敢用,何況乎平民。」正在思想,不一會,那老者狼吞虎嚥,已將午膳及肉類都吃完了,舔嘴抹舌,走過來拜謝。帝堯便問他道:「汝家中有財產嗎?」那老者道:「小人家貧如洗,一無財產,所以七十多歲,還要幹這個辛苦生涯,否則就不用出來了。」帝堯道:「那麼汝所用的筷子,何以這般的奢華呢?」這老人聽了,不由得嘆了口氣,說「聖天子有所不知啊」。這老者說出一番話來,帝堯等人才恍然大悟。
主要參考文獻:鍾毓龍《上古神話演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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