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的歌声离我如此之近】
20岁的理查德·金在写给父母的信中,叙述了他在太平洋近两年里经过的血腥战斗。
大家好:
我们在1943年12月14日,乘坐豪华客船离开美国20日到达檀香山。我们在兵营停留了大约十天。之后,我们被送到新兵学校接受了一个月的训练,被编入各自的连队。我们随即为攻打塞班岛接受训练登陆演习,严格的训练过程。
5月31日,我们在珍珠港上了运兵船。
当时战舰「俄克拉何马号」刚被从海底打捞起来,人们正在往上涂漆。一个星期后,我们到了马歇尔群岛的埃尼威托克岛,停留了一天继续向塞班岛进发。
6月16日,我们在塞班岛海岸落锚。
我们驶近塞班岛时,看到敌人的登陆驳船在燃烧,日本兵或死或伤漂浮在水面上。海军向塞班岛发射了数千吨的炮弹。下午3 30,我们接到命令准备登陆。我们从530到1030一直在海面上,然后向海岸推进。
驳船在离海岸大约75码的地方停下,我们涉过齐肩深的海水,刚上岸日军的步枪、机关枪、迫击炮的火力就一起向我们压过来!整夜我们都伏在海滩上、泡在海水里,海浪不停地冲打着我们。
清晨430,我们移动到前沿阵地。这是以后23天的战斗的序曲。700,我们开始进攻。那一夜是最可怕的,我会一直记得那个夜晚。我们还没有站稳脚日军就开始反击。我们占领了一座小山,他们又迫使我们撤到更安全的防线上。
我们占领那座山之前,进行了一场机关枪的对阵。信不信由你,我居然在无人区睡了45分钟。
我醒来时发现机关枪的交火已经结束,干掉了日军三挺机枪。我们的驱逐舰向我们前方的山脊开火,然后当我们从山上撤下来时,日军打得很凶。我们在海岸上前进,周围的伙伴一个个地倒下。
── 有人的脸被炸开,有人落到海水中。我们两个战士背下来一个伤员,医护人员整夜都在给他输血,但天亮时他还是死了,他的下巴和鼻子都被炸飞了!
这些写起来够恐怖的,但人们应该知道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样他们或许就不会很快发起另一场战争了,人们应和平地生活在一起。
接着说:天晚了,我们累得要死,但命令又下来了“准备行动”!我们开火,向山上冲。日本人后退了,我们开始准备在岛上过夜,到处都是珊瑚礁很难挖掩体,我们把礁石堆起来,形成一个个散兵坑。
最后,我们倒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我们的炮兵和海军整夜都在轰炸那座山。第二天日军换了一种迫击炮。一发炮弹,正好落在我身后大约8英尺的地方,打中了几个人,那时我才觉得上帝会与我同在。
他们进攻时我们不得不撤退,我们缺少淡水、食物、弹药...别无他法,只有撤退。而且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们下到水中退到岸边,直到敌人的射程之外,在那里重新组织部队。
整个海滩上,到处都是受伤死去的人...也许你们会认为这太残忍,但我还是想让你们知道事情是什么样子:
── 迫击炮弹在头上开花,撕裂人们的躯体、乱飞的铅弹和珊瑚撕开人的脸...真是太恐怖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这海滩上地狱般的景象!
下了一夜的雨泥没过了脚背,我们的大炮轰响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们继续行动。从我们165团占领的机场,B-29轰炸机对日军进行轰炸,这一夜过得比较平静。第三天,我们要清除海湾的敌人他们切断了我们的供给。那里有很多日本兵,我们不少战士死伤!
那一天燃烧在我的记忆中 ── 头天夜里我们没有水和食物,温度有华氏120度,我们整天都在珊瑚礁上,在炽热的阳光下简直都快疯了!
我根本张不开嘴,我的舌头肿胀起来我的嗓子干得冒火,鼻子和嘴都在流血...。我们脚下大约15英尺以外是大海,海水看上去很诱人。大约500,我们撤下来休息碰上了供给车有足够的水。
我一口气喝了满满一钢盔的水,却根本没什么感觉,我们本以为可以休息三天,但第二天早晨又行进7英里去攻打塔波乔山,我们要解救困在那里的海军陆战队。这是我们作战的第5天和第6天。
发生了很多事情 ── 我和第2侦察队走在前面,我们发现了日本兵的一个弹药堆,他们用机关枪对我们扫射。我们占据了几个有利的位置,每次有日本兵来取弹药我们就让他好看。就在这里,我的一个好伙伴被打死了。
过了几天我们向北进发,把日军赶到他们最后的阵地。7日,他们9000人对105步兵师第4连队,发起自杀性进攻,这支部队打了最漂亮的一仗。第二天的统计表明:大约8000日本兵被打死。
几乎所有的美军士兵都战死了,其中有我的不少朋友...。最后没有弹药了,他们就用斧子和拳头迎战。双方倒下的士兵中,都有人的胸部或者肚子上插着斧头。
你问我:是怎么弄到日本军刀的?
8日,我们在清除洞穴里的敌人,我是第一侦察兵,我爬下布满长藤和珊瑚礁的山谷,第二侦察兵在后面喊着叫我快躲,我一面转身一面躲了一下。正好躲过一个日本军官砍向我脑袋的一刀。我把刀从他手里打落给了他一刺刀,就是这样!刀刃上的豁口就是我的刺刀的杰作。
战斗结束后我们退回海湾休息,但根本谈不上休息。太热了,我们中间爆发了登革热,几乎每个人都传染上了!身体不停地哆嗦体温升到华氏105度。我们简直就像猪一样,事情过去了就会被遗忘。我们一直呆在那里直到离开塞班岛。
我们到圣埃斯皮里图时,就是一支疲惫不堪、一脸病容的部队。经过了塞班岛战斗后,新赫布里底群岛简直就是天堂,很好的宿营地成排的棕榈树,我们休息了两星期。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恢复我失去的健康和体重。我有辆吉普车开着到处转,很开心!每天都到海滩俱乐部去吃冰淇淋,喝可乐。我的战友们在接受训练准备攻打冲绳岛,我错过了训练。
3月19日,我们离开新赫布里底群岛。
4月1日,在加罗林群岛休息了一天然后出发。
4月8日,我们登上冲绳岛,先在内陆休息了一下大约一星期,然后上前线。在前线10天我们突破了日军防线的西侧,伤亡很大,陆战队士兵前来支援我们。当晚,日军发起进攻,使整个连队后撤500码。
我们的连损失惨重 ── 我们班只剩下4个人。一个人受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9个月,他妻子也和他离婚了,冲绳岛带给他的太多了...。
我一个最好的朋友死在我怀里,迫击炮炮弹炸到了他的胸部,他死时我哭了!我们一直在一起,这让我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叙说我的战友,他们都是好人也都是好朋友。
在冲绳岛上的炮火很可怕,炮弹会击中你、埋葬你或是把你炸出散兵坑。一名天主教牧师,正在为每个散兵坑里的战士祈祷时,一颗炮弹从腰部把他一分为二...。
日本兵把很多美国人赶到一起,浇上汽油然后点燃火柴...这不是宣传故事,而是真正的暴行!
每次行动,我都知道上帝在我身旁,我每次都祈祷能给我个机会,默默地祈祷。很多时候,我只有时间说一句:“上帝和我在一起”然后就尽力而为。我有几次差点被打死,在塞班岛和冲绳岛我们都冒着生命危险。每次,当子弹的歌声离我如此近时,我都觉得生命的纽带就要断裂。
这些大概就是过去21个月里我的故事,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当最后的消息传来我又哭又笑。我渴望回家见到你们所有人。
儿子迪克
1945年9月8日
【写给刚出生的女儿】
1943年12月15日,他女儿出生时他正在英国战场,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永远无法回到家中,于是给女儿写下一封信:告诉她,不论发生什么变故,他都深爱着她。
安娜·玛丽,我亲爱的女儿:
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给你写这封信的。你来到这世界上时,我却远在你母亲千里之外,总有很多让人心惊的时候。
这封信是从英国一个地方写的。我向上帝祈祷,让你能在10岁生日时读到这封信,我也希望那时候我也会在你身旁。那之前这封信将由你母亲,或其他可信赖的人为你保存。
我还要祈祷:你的父亲和他的战友们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为了自由而战,而你将会享有自由!战争当然不是愉快的体验,但想到我们的努力是为了我们孩子的利益,所有的艰辛就都有了意义。
和这封信一起给你的是一份2500美元的存单,和一份名单。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些人的名字。对我来说,是我的战友和我一个连的战友。当你来到这世界时,他们都愿意认你这个女儿。这些人一起给你凑了钱,作为他们和你爸爸并肩战斗的纪念。
我会让你母亲为你保管这笔钱和这封信、信封以及名单,直到有一天她认为可以把这些交给你。
你想不到,当我得知你出生时我有多高兴!一瞬间仿佛云开日出,泥泞的道路似乎铺满黄金,伙伴们都以为我要乐疯了,我想我是太高兴了!
我想让你知道,上帝赐给了你天下最好的母亲,我祈祷你会成长为和她一样的好人,你要听她的话!我清楚,当我写这封信时,你的存在对她有多么大的意义,这样的爱应当永远记在心头。
我该结束这封信了,如果天命让你永远无缘认识你的父亲,我希望你保存我的亲笔信…我希望你会明白,我想让你和你母亲幸福快乐,我想满足你们所有的需要!
我现在把你交到上帝的手中,祈愿他照顾你爱你。祈愿他让我们尽快彼此相见,让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愿他拯救我们。
爸爸
1943年12月21日
── 1944年4月25日,约翰·麦格拉斯,在意大利安齐奥写给中学朋友的信。当时,一发子弹击中他的背包,从尚未寄出的信件上穿了过去,但他并没有受伤。
【失落的圣诞夜】
少尉理查德·威尔布劳克成为战俘后,以书信体日记为妻子玛丽记下他熬过的日子。
当一架B-24飞机被打中,向地面坠落时,少尉理查德·威尔布劳克,被飞机700磅重的回转炮塔压在下面,失去了知觉。又一阵高射炮火打死了他的5个同伴,同时震开了压在他身上的炮塔。
他苏醒过来在最后关头跳伞逃生,他断了条腿另一条腿也受了伤。他爬离坠落地点,爬了4个小时后被德军俘虏,这发生在 1944年8月22日。他拖着两条伤腿,被从一个战俘营送到另一个战俘营,遭到审讯折磨,最后被送到慕尼黑以北20英里关押。
他偷偷用铅笔给在伊利诺斯州的妻子玛丽,和他们两岁的儿子肯特以书信的形式写日记。8个月里,他记录了承受的一切,持续的饥饿、零度以下的低温、孤独、蔓延的疾病。
“这里情况很糟,有一多半人得了流感,每张床上都有跳蚤,我躺在这里梦想我们在一起。这是我最喜欢的消遣方式,虽然这有时会让我无比痛苦。”尤其难过的是假日和周年纪念日。
亲爱的玛丽:
这是圣诞夜,亲爱的!这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我还从未感到如此失落如此忧郁。晚上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只能望着天空。
亲爱的,17个人穿着破旧的衣服,情绪低落,孤单饥饿面容憔悴,在一起想家。这是奇特的场面,但一点也不美丽。
我很难再看到“和平的家园,幸福的人们”,我只希望这痛苦会变淡,但我见过太多,太多人的灵魂和我一样受苦!我仍然在夜里被噩梦惊醒,一些已经在这里两年的人会尖叫着醒来,因此夜晚并不美好。
夜色温柔,星光明亮。我喜欢在这样的夜晚,凝望浮云与它们投下的暗影,这样的夜晚总是让我越发想念你。我独自坐在暗夜里想你,感觉你和我是如此接近。
有时,我会觉得你就坐在我身边和我倾心交谈,有时我会觉得我们正靠在彼此的怀抱,倾听对方的心声。亲爱的,我太想你了!我的心似乎要因为想念爆裂开来。
—— 引自1944年7月6日,中尉杰克·埃默里写给未婚妻安德雷·泰勒的信,三天后埃默里在缅甸被子弹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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