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脅的嚴重性沒有明朗化之前,我想辦法逃出陝西西安,到了西南地區的雲南昆明。當我到了西安機場的出發點時,發現自己被帶著口罩的人潮淹沒,頓時覺得自己沒戴口罩,就好像在夢裡光著屁股出現在學校的感覺一樣。
登上飛機,我真的想要咳嗽。不是因爲我真需要咳,而是因爲這是一件我不應該做的事情。逆反心理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昆明是個沒有SARS的城市,但在我的逗留快結束時他們開始組織預防。當我乘巴士進入昆明西北面的大理時,我被用一個插在耳朵裡的溫度計檢查了體溫。溫度計沒有做任何方式的清洗就被用來測試下一個人。我不知道這樣的檢查在預防SARS上是否有效,但我打賭它是傳播耳疾的一個很好的途徑。
當我到達大理這個很熱門的旅遊點時,我發現他們已經關掉了在西北面兩小時車程的麗江的旅遊。我不明白爲什麼他們關掉一個旅遊點卻不關另外一個。
從大理返回昆明,我的體溫再度被檢查。但他們並不是檢查每個人的體溫。有些人只填一下表,而另一些人卻留在巴士上。我一個孤獨的外國人,不得不在腋窩下塞進一隻溫度計。我敢肯定那些醫療人員在口罩後面笑我,特別是在我第一次將溫度計放到嘴裡時。
我到機場發現沒有人在那裡,原來我的航班被取消了。我在昆明又多留了幾天,在頭腦中興奮地想著被立即隔離的可能。
在回西安的途中,我的體溫被檢查了三次。一次是在起飛前用了一種可以測試前額的設備。後來又一次是在著陸之後,我們被指示拿著自己的溫度計放到腋下。他們讓我們等了40分鐘才作檢查,有一個乘客不停地尖叫說我們是從非SARS區來,他們應該檢查每個西安人的體溫,而不是我們的。我沒法讓我的溫度計工作,所以自己就說了一個聽起來合適的溫度。當我們終於從飛機上下來時,他們又檢查了一遍我們地體溫,這一次是通過一個20米以外的電腦。
當我回到學校,我的上司告訴我,因爲我逃過了機場,所以逃過了隔離。
但我的溫度計的冒險歷程還遠遠沒有結束。我和另一些教師到陝西境內的山區(你可以被允許在所居住省份內旅遊)。在進入一個國家公園之前我們檢查了體溫,剛一進去之後又檢查了一次,我想SARS在這一片傳得很快。有趣的是我們是唯一的一群在公園裡的人,所以我們唯一可傳染的和唯一可傳染我們的就是我們彼此。我恐怕現在預防已經是太晚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乘火車去了上海。當我到那裡時,所有的宿舍都關了。對於經濟型的旅行者而言,唯一的獲取住宿的方法只能是走昂貴得多的路線─單人房間。我在一個遠遠超出我的預算的地方住了幾個晚上,然後想方設法住進了批江(音譯)飯店的一個宿舍,這是上海最老的飯店之一,像伯特蘭-羅素和阿爾伯特-愛因斯坦之類的人都曾下榻這裡。不過我想他們住的不會是宿舍。
每次外出飯店,我都要簽字告訴我「外出」的地方。我不是很肯定「外出」是什麼意思,我想是要告訴他們我計畫在哪裡度過一天。我反常的一面想寫「只要是有SARS的地方」,但我還是在表上填上了讓我痛苦的細節。
在上海的法租界,所有的餐館營業員都戴著口罩和標有「今天我的體溫正常」的標籤。我想標籤應該加上「但我不保證明天」。
印有醫生建議和圖像說明的彩色海報到處都是。其中一個我喜歡的寫著「爲了你自己和他人的健康,請不要隨地吐痰」。顯然,在有些地方吐痰是可以的。
我最喜歡的一個海報上有一幅照片,是一張巨大的嘴正在對著一個拿著雨傘的人打噴嚏。標題寫著「醫生的建議:不要對著他人打噴嚏」。難道上海人需要醫生告訴他們這個?在SARS爆發之前對他人打噴嚏有什麼問題嗎?
我既不對他人吐痰也不對他人打噴嚏,帶著我唯一的超豪華的溫度計我努力地逃出上海。
回到西安後我就沒那麼運氣了,我在我的單元樓裡遭到隔離。這是個「自願」的隔離,但是如果我不服從,我的簽證就會被取消。「自願」這個詞的這種用法真是有些好笑。
好了,現在我有時間在我的小單元裡想一想那些要想的,以前我從來沒想過。
(馬太-霍爾是個在陝西省西安教書的加里戈蘭人,他的有關中國SARS的報告反映了在中國旅行的重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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