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的啟示：是什麼拯救了「中土」？

最近看網上一篇評論電影魔戒三部曲的文章，裡面有這樣一段：「霍比特人弗羅多和他的僕人山姆送魔戒上末日之山的歷程。這裡的層層磨難，倒真與《西遊記》有點像。我們可以看到，越往後走，弗羅多越不行，體力不支，還淨認敵為友，他把山姆趕走，又遭古魯姆暗算，其軟弱無能真可直追我們的唐僧。」 弗羅多真的是「軟弱無能」嗎？很顯然不是，作為上天選定的魔戒攜帶者，他的角色至關重要。如果要問在魔戒的整個故事中，最具決定性的是什麼，我想應該是魔戒（象徵著人的自私、貪婪、愚昧和無知）是否能夠成功被銷毀，因為從魔戒在最後關頭和古魯姆一起墜入末日火山被銷毀的那一刻開始，邪惡勢力就土崩瓦解了，中土人類主動發起的，最後那場已經必敗無疑的戰爭也奇蹟般的勝利了。當然正如有人已經指出的，真正主宰這一切的其實是神，而片中所展示的邪惡崩潰時天崩地裂的場景也絕非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只能理解為是神在魔戒終於被銷毀的那一刻認可了人在中土繼續存在的資格，所以為了給人開創能在這裡生存下去的條件而有意把過分強大的邪惡給解體了。而整個魔戒的旅程其實就是神所安排的一條考驗人類是否還有不被宇宙淘汰而繼續存在下去的資格的路，從這點講，這確實和中國的《西遊記》類似，佛陀之所以讓唐僧師徒歷經諸多磨難，其實也就是在看「東土」的芸芸眾生是不是配得佛的三藏真經，是否還有救，而非讓他們去做取經這件事情本身。毀戒的事情本身其實只是象徵意義的，重要的是人是否能在巨大的壓力和誘惑面前戰勝自私、貪婪、愚昧和無知，堅守人本性中的真誠，善良和寬容。

單從劇情本身看，最後成功銷毀魔戒似乎非常「僥倖」，特別是弗羅多在離最後的成功僅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卻被魔戒俘獲了靈魂，「決定」要擁有魔戒，當然非常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古魯姆突然跳了出來，以它特有的瘋狂，咬掉了弗羅多的手指，終於把它的「寶貝」搶了回來，又在隨後和弗羅多的爭奪中「一不小心」帶著魔戒掉入了末日火山的火湖之中，結束了它自己可憐，可恨又可悲的一生，也同時也終結了魔戒。這樣表面看起來似乎是古魯姆「拯救」了世界，當然事實上並不是，因為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最後弗羅多的「僥倖」成功其實並不是僥倖，而是因為弗羅多在另一個真正的生死存亡的關頭作出了難能可貴的選擇，就是因為這個選擇，才使最後一幕可能發生，而作出這個抉擇的原因恰恰是上面說的弗羅多的「軟弱無能」。那時弗羅多因為被古魯姆陷害而陷入蜘蛛洞中，當他歷經艱險，從蜘蛛洞裡面九死一生逃了出來的時候，古魯姆氣急敗壞，不顧一切的衝過來，要殺死弗羅多，搶奪魔戒，但是在爭鬥中卻反而被弗羅多死死的扼住了喉嚨。當時弗羅多剛剛從地獄般的蜘蛛洞中逃出來，驚魂未定，而這一切卻是自己曾經如此信任和多方保護的古魯姆一手製造的，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然而就在此時古魯姆又凶像畢露的撲上來要殺死自己，在恐懼和憤怒的催化下此時得弗羅多對古魯姆可以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於情，古魯姆不僅多次欺騙陷害自己，現在還要動手殺死自己，而且更不能容忍的是它離間了自己和最好的朋友，陷自己於不義，於理，古魯姆已經沒有任何正面的價值，它唯一的「價值」就是威脅毀戒的旅程。所以弗羅多有一萬個理由殺死古魯姆，卻沒有任何理由饒恕這個騙子，叛徒和瘋子。然而，當古魯姆求饒說，是魔戒誘惑自己這樣的時候。弗羅多立即從巨大的憤怒和恐懼中清醒過來，沒有讓它們吞噬自己的靈魂，鬆開了自己的手，並堅定而又悲天憫人的對古魯姆說：不，我要去銷毀它，這對你和我都有好處。在歷經魔戒對靈魂的長期侵蝕後，在這種「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情況下，弗羅多仍然選擇了寬恕自己的敵人和善意的替他人考慮，這絕不是什麼「軟弱無能」，而是真正的偉大，沒有這個選擇，就絕不會有魔戒最後被銷毀的一幕，當然這不僅僅是說，如果古魯姆死了，就不會有最後的戲劇性一幕，而是因為弗羅多如果不是在這時選擇了善良和寬恕，選擇了遵從人善良的本性，他根本沒有可能走到末日火山。影片的第三部曲一開始就有意的追述了斯密高（古魯姆）當年如何為了得到魔戒而扼死自己兄弟的故事，而從斯密高扼死自己兄弟那一刻起，作為一個生命，它其實就已經萬劫不復了，因為殺死別人是如此深重的罪孽，再加上魔戒的魔性的對它靈魂的不斷侵蝕和詛咒，使得一個霍比特人斯密高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古魯姆。幾百年後，同樣的場景出現在了蜘蛛洞外，只是這次被扼住喉嚨的成了古魯姆自己，如果弗羅多當時選擇了不「軟弱無能」，殺死古魯姆，那麼可以肯定他將再也無法抵制魔戒的誘惑，他會立即變成第二個古魯姆，那麼中土的一切希望也就都將不復存在了。因為之所以是弗羅多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包括白袍巫師甘達夫和人王阿拉貢）被選擇成為魔戒攜帶者就是因為他代表了中土眾生最高尚的靈魂，所以他才能長時間帶著魔戒而不被拉入黑暗，如果人類中最高尚者都經受不住魔戒的誘惑，被憤怒和恐懼控制而變成一個噬血的凶手，那麼整個人類還有任何希望嗎？這個世界的一切將無可救藥的被黑暗所吞噬，那麼中土眾生也就沒有在世界上存在的必要了，那麼最終的結果會是神把這裡的一切一起銷毀，徹底再造新宇。而弗羅多的抉擇，則向神證明了人純真善良的本性不會被黑暗徹底吞噬，人應該存在下去！所以這才是真正的神與魔，正義與邪惡的決戰時刻。至於最後的一幕的「僥倖」其實就是由於弗羅多這時種下了善良的種子而結出的善果，因為弗羅多說「不，我要去銷毀它，這對你和我都有好處」，所以被弗羅多寬恕了生命古魯姆就在弗羅多最危險的時候，「替」弗羅多做了這件「對你和我都有好處」事情──所有一切都是公平的。

當然，毀戒成功不是弗羅多一個人的功勞，魔戒之旅的另外一條線的領軍人物人王阿拉貢也在決定性的時刻向眾神證明了人在東土繼續生存下去的資格。在毀戒的最後一幕中，另一點「僥倖」就是人王阿拉貢為了給弗羅多一個機會，帶領人類最後的軍隊去進攻魔王的老巢，成功的引開了索倫的魔眼。從當時雙方力量對比看，這是一場必定失敗的戰鬥，然而索倫卻仍然把它的魔眼從末日山脈上挪開，從而使得弗羅多和山姆能順利進入末日火山的大廳。為什麼阿拉貢能做到這一點？其實同弗羅多的情況一樣，命運並不是在當時被確定的，而是在過去，在剛多的王都保衛戰中，那些鬼兵可以說是戰鬥勝利的根本原因，當戰鬥結束後，它們要求阿拉貢遵守諾言，釋放它們被詛咒的靈魂，這對人王來說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因為這些鬼兵有著驚人的戰鬥力，如果有鬼兵，或許最後一戰就不會是純粹的去「送死」的戰鬥，矮人金霹建議再「利用」一下這些鬼兵，甘達夫則沒有表態，然而阿拉貢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遵守自己的諾言，釋放了鬼兵們的靈魂。甘達夫對此的反應是微笑著連連點頭，甘達夫是一個巫師，其實同時也是一個先知，他知道中土真正的希望在於人心，在於人能向神展示自己無愧於造物主賦予自己的生命（注）。這個抉擇同上面弗羅多的抉擇一樣，是改變中土命運的抉擇，所以當阿拉貢帶領部隊來到魔多城前面的時候，他帶來的是如金子般閃光的無私的心，在那一刻他就是正義的化身，正是這顆心才使得擁有絕對優勢兵力的魔王無比恐懼，同時這顆心也使得依靠人們心中的陰暗來操控一切的魔王沒有任何空子可鑽，所以魔王儘管出盡了全力想擾亂人王的心，卻毫無用處，人王在一句
「為了弗羅多」之後，如戰神般率先衝向了無邊無際的魔兵。

所以，可以說，是作為人類表率的人王阿拉貢和魔戒攜帶者弗羅多在毀戒旅程中所表現出的人類真正的誠信，善良和寬容感動了上天，他們絕不向現實和心靈中的邪惡妥協，向中土眾生和眾神見證了人類的道義和良知，令眾神最終認可了人類繼續存在於中土的資格，並賦予了人統治中土大地的榮耀，從而拯救了人類本身和中土大地。
「當歷史成為傳奇，當傳奇成為神話，魔王將在東方甦醒....」，今天，和影片中的中土類似，整個人類在表面的繁榮下面，戰爭，瘟疫，恐怖襲擊等等諸多危機時時刻刻在威脅著人類，恐怖大王儘管沒有如預言家們預言的那樣堂而皇之的「從天而降」，但是卻在重重黑幕的遮蓋下，在人們視而不見的角落裡面對人類能夠存在的根本原因，人類的道德良知進行著瘋狂的侵蝕。人類將靠什麼來度過這重重危機呢，我想答案就是三個字：真、善、忍。人類必須絕不向邪惡妥協，向神證實自己對神賦予人的真誠，善良，寬容的道德準則的堅守，這也就是在證實自己存在於天地間的「資格」。

在看起來沒有任何光明的時候，在由於黑暗中的跋涉太久太久而幾乎忘記自己從前的美麗家園的時候，人是否還記得神早就深埋在人們心中的那盞永不磨滅的明燈，那靜靜的扎根在人心底的對真、善、忍的渴望？對真、善、忍追求的將引領我們度過所有的危機，走出現實與心靈中無邊的黑暗，迎接那恆古未有的真正的光明與榮耀。
註：在托爾金的原著中，人和精靈都是造物主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