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氣女報人 紐約全看她

美國報業有兩位叱吒風雲、獨霸一方的女強人：《華盛頓郵報》掌門人葛蘭姆（Katharine Graham）1998年出版回憶錄《個人歷史》不但奪下多週全美暢銷書榜首，更贏得普立茲獎榮銜。另一位報業女強人是《紐約郵報》前老闆徐芙（Dorothy Schiff），最近電視記錄片製作人Marilyn Nis-senson把她的傳奇生平寫成《樓上的老闆娘》（The Lady Upstairs：Dorothy Schiff and The New York Post）出書。

徐芙是猶太裔德國銀行大亨Jacob H. Schiff的孫女，二十出頭就繼承龐大家產。1939年買下連年虧損的《紐約郵報》，轉型成寫手撰文的高檔八卦報。當時紐約另有七家日報，各有專屬讀者群，《郵報》發行量僅二十五萬份，讀者大多是猶太人。到1940年代徐芙又砸下重金強化報社體質，因而60年代報業蕭條之際安度難關（另五家報紙關門大吉），最後發行量達七十萬份，轉虧為盈。1976年報社以三千萬美元賣給澳洲媒體大亨梅鐸，《紐約郵報》仍是美國連續發行最久的報紙。

報社的自由派立場不保證有開明的人性化管理，大權在握的徐芙，給報社員工專橫跋扈、剛愎自用的印象：1958年紐約州長選舉，她突然不滿尋求連任的州長，憤而在選前一天倒戈支持對手洛克斐勒；1964年衛生部長宣告抽菸有害，老菸槍徐芙下令《郵報》不得出現抽菸致癌的報導；為招攬貓狗廣告，她下條子要編輯策畫系列紐約貓狗新聞；她的突發奇想還包括要記者以水煮蛋做專題報導。外界批評徐芙既無經濟識見更乏宏觀思維，完全是「情緒化管理，對未來沒有遠見」，更毒一點的說，她經營報社像開糖果店。

這位孤高自賞品味平凡的女強人猶如身穿皮草的小氣財神，請紐約市長等政界名流吃寒酸的三明治打發；為節省經費，她花大把寶貴時間一筆筆稽核報社開銷；用蒸汽把未蓋郵戳的郵票回收再用。《郵報》辦公室全紐約最髒，因為老闆娘不想花錢清掃；記者最少，郊區新聞都用通訊社的現成稿件；電話、打字機、辦公桌永遠不夠用。

徐芙毫不忌諱利用社會地位和個人魅力替《郵報》做生意，不僅讓報社變成賺錢的企業，更成為自由主義的精神堡壘。徐芙昭告讀者她是自由派，因而全力支持自由派的訴求，新聞版與社論互通聲氣不說，對支持的候選人更大力用報導相挺，連總統候選人也上門尋求支持。她給記者相當大空間，鼓勵他們不畏強權關說，被譽為「紐約最帶種的媒體人」。有她做靠山，《郵報》把「白色恐怖」始作俑者麥卡錫推下臺，揭發尼克森的不當政治獻金。她對貧苦百姓的悲憫給報社注入活力，記者覺得跑新聞也可做善事，不計代價採訪，有記者就客串建築工人，證實了水泥公司浮報價格。

《樓上的老闆娘》探究了徐芙主掌下《郵報》的興衰，民主黨入主白宮後，《郵報》頓失嘲弄的著力點。作者認為徐芙及報社高層欠缺調整方向的應變力，忽略了60年代末升起的政治及社經問題，「他們未能有效掌握住吞沒這個城市和國家的種族及經濟衝突」。

《紐約郵報》並非美國最好的報紙，卻充滿活力、有企圖心，反映出紐約的風貌與多樣化。一個猶太大亨孫女自掏腰包，用個人風格帶報社度過四十個年頭，在媒體發展史寫下獨領風騷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