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六分半書」手跡
鄭板橋(鄭燮)是我國清代著名的書畫家,「揚州八怪」之一,向有「三絕」之譽,曰畫,曰詩,曰書。他獨創一格的「六分半書」也已成為我國書法藝術的珍品。
鄭板橋從小遍臨各家法帖,一生揮毫臨池。在創造「板橋體」的過程中,巧妙地將隸書與行楷熔於一爐,創造了著名的「六分半書」。古時隸書也稱「八分書」或「分書」,鄭板橋以分隸摻入行楷,創造了一種介乎楷隸之間的新書體,這種書體既非隸書,又非行楷,而是隸楷的融合,其中隸意多於楷法,因此板橋自稱為「六分半書」。
當時統治書壇的是墨守成規的館閣體,崇尚烏黑、方正、光潔,實際上端方拘謹,纖靡軟媚,千篇一律,毫無生氣。板橋的六分半書,「另辟臨池路一條」。他在《四子書真跡序》中說:「黃涪翁(即黃庭堅〉有杜詩抄本,趙松雪(即趙孟俯)原有左傳抄本,皆為當時欣慕,後人珍藏,至有爭之而致訟者。板橋既無涪翁之勁拔,又鄙松雪之滑熟,徒矜奇異,創為真隸相參之法,而雜以行草,究之師心自用,無足觀也。」這鮮明地體現了他的獨創精神。
隸書與楷書是兩種有區別又有聯繫的書體。稍為探索一下書體的源流沿革,可以知道隸書是篆書筆劃和結體的簡化和變革,圓轉改為方折,狹長變為扁平,筆劃間出現了波磔。隸書發展到漢朝進入成熟階段,漢隸在書法中佔有重要地位。
楷書即真書,是從隸書、隸草演變而來,它減省了漢隸的波磔,形體方正,筆劃平直,可作楷模。晉衛恆《四體書勢》中說:「上谷王次仲(上谷:河北懷來;王次仲:東漢書法家,也有說是秦朝人)善隸書,始為楷法」。而行書則是楷書的發展。唐張懷鯧《書斷》中說:「行書即正書之小偽,務從簡易,相間流行,故謂之行書」。隸、楷、行相互之間的聯繫是顯而易見的,但它們既然各自成為一種獨立的書體,就必然有其獨自的特點、規律,無論結體、筆法、風格都是迥然不同的。鄭板橋正是利用了隸書與行楷之間又有聯繫又有區別的這種關係,博採其長,熔於一爐,創為新體。他的六分半書把隸書與行楷摻合糅和,結構上多取扁形,筆法上吸收了隸、楷各自長處,它有隸書的蒼勁凝重,又不拘於古板沉悶;它有行楷的活潑流暢,又不失於潦草難認;布局上則如亂石鋪街,看似歪歪斜斜,但總體給人錯落有緻,別有情味的感覺。
鄭板橋還大膽地將畫法滲進了書法藝術。世界上各門藝術都是觸類旁通的,特別是書法與中國畫更是親近的姐妹藝術,我國一向有「書畫同源」的說法。首先中國的文字是從像形文字發展而來的,書和畫同樣都是以線條來表現的,其次,書與畫所用的工具也相同,都是筆、墨、紙;從藝術技法看,它們都講究結構、布局、韻致、筆法、枯潤等;從藝術效果看,它們又都是以造型的美去感染讀者的。
鄭板橋是深諳其中三昧的,他在一則蘭竹畫的題款中這樣寫道:「日日臨池把墨研,何曾粉黛去爭妍?要知畫法通書法,蘭竹如同草隸然。」鄭板橋得出這樣的結論是通過細緻的研究和揣摩的。他研究黃庭堅的書法,揣摩蘇東坡的畫藝,得到了奇妙的發現:「山谷(即黃庭堅)寫字如畫竹,東坡畫竹如寫字。不比尋常翰墨間,蕭疏各有凌雲志」。他又進而研究畫竹與書法的關係,他說:「書法有行款,竹更有行款;書法有濃淡,竹更要濃淡;書法有疏密,竹更要疏密」。他分析了畫竹與書法的相通之處,並且大膽地提出了將畫法滲入於書的創見。而他講的滲入又並不是將畫竹的那一套生硬、機械地搬進書法,而是強調「以畫之關紐,透入於書」。這就既說明瞭畫竹與書法的相通之處,同時又注意了書法畢竟不完全同於畫竹,而只能將畫之關紐,透入於書。
板橋在創造「板橋體」 時,就巧妙地把蘭竹的畫法滲入於書法之中。蔣寶齡在《墨林今話》中把板橋的書法歸入「極瘦硬之致,亦間以畫法行之」一類。清乾隆時著名的詞曲家蔣士銓在一首題板橋畫蘭的詩中曾這樣評價他的書畫:「板橋作字如寫蘭,波礫奇古形翩翻,板橋寫蘭如作字,秀葉疏花見姿致。下筆別自成一家,書畫不願常人誇。頹唐偃仰各有態,常人盡笑板橋怪」。他就是這樣把書法與畫法溝通起來,互相滲透,互相借鑒,達到書中有畫,畫中有書的境界。我們細細鑑賞他的書法,可以發見極為濃郁的蘭竹筆意,有時中鋒一豎如同竹枝挺立,有時斜欹一撤如同竹葉翩然,有時在布局節奏上可以領悟到蘭竹的韻致。因此看鄭板橋的書法,就像欣賞他的繪畫一樣,可以得到無窮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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