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時空裡的羲皇故里

小時候，我媽常說，我不是她的孩子。她在懷孕時，夢見在三陽川遇到一位道長要塞給她一個嬰孩，她說，她已經懷有一個，不能再要這個孩子，可是道長不由分說，把孩子放在她懷裡就離開了。1979年5月，我和雙胞胎姐姐就出生了在這座大山裡的小城-天水，5000年前這裡曾經天河注水，因此得名；傳說這裡是伏羲的故鄉，在離城中心不到2公里的地方就有一座伏羲廟；距離市中心30公里以外的三陽川西北端，就是我媽夢見道長送嬰兒的地方，有一座卦臺山，登上山頂可以看見悠悠綿綿的渭河水從東向西彎曲成S形，把橢圓形的三陽川盆地一分為二，形成了天然的太極圖，據說人文始祖伏羲在此觀天地而繪製出八卦圖來。1973年這裡還出土了人頭型器口彩陶瓶，是8000年前的居民用水，土，火創造出最早的彩陶。

因為我媽沒有精力帶雙胞胎，其中的我就被塞在了爺爺奶奶的枕頭中間。我是喝奶粉長大的，那時全國買糧食用糧票，買布用布票，全國只生產一種奶粉叫青松奶粉，用紅白色相間的塑料袋裝著，鬆軟的粉末奶香味很足；幸好那時的人們還不知道三聚氰胺是什麼，否則後來的我也不能考研究生，雅思，又來香港讀書。爺爺托著北京的同事購買奶粉，再捎過來。解放前爺爺曾經參加過革命，後來共產黨的隊伍走了，剩下他和村裡的人被抓進監獄裡。給地主當長工頭的太爺爺，因為幹活賣力有頭腦，曾經被縣長請去修理河道，賺了一些河灘裡的肥地，太爺爺賣了一塊地，把爺爺從監獄裡救出來，送去北京學醫。直到解放前，爺爺一直在北平天壇醫院工作，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他，竟然也幹到了普外科護士長的職位。解放戰爭打響以後，國名黨撤退，北平天壇醫院的職工跟著隊伍到了青島，準備坐飛機去臺灣，爺爺因為牽掛家裡的妻兒，又留下來了。後來的他經常念叨，除了飛機，他這輩子什麼都坐過了。解放後不久，文化大革命之前，忽然醫院的所有職工接到通知，江青下令把天壇醫院下放到天水，就是這個天河注水的地方。爺爺好像還參加了什麼57干校，憑著針灸的技術，在農村裡當起了赤腳醫生，五六十年代的天水山青水秀，他經常去山區，爬山涉水給一些老鄉看病，當地的醫療技術還比較落後，村民對爺爺很尊敬，因為他是從北京來的醫生。最讓爺爺自豪的病例，是給一個小兒麻痺的孩子針灸，使得那個孩子可以站立行走了；在他下鄉時，醫院裡有政策可以解決兒女工作，有熱心腸的同事給奶奶打電話，於是爸爸也來了天水，後來奶奶帶著姑姑也來投奔，再後來就有了我們。記事起，奶奶就會用包谷面給我們煎小餅乾；摘豆角時，把豆角裡的豆子掏出來，用針線串成項鏈然後和菜烹煮，吃飯時我和姐姐每人有一串豆子；奶奶養了雞，每天都有雞蛋可以撿，當我們感冒或者生病時，奶奶都會蒸雞蛋羹給我們；爺爺在2平米不到的院子裡還養了兔子，他把兔子送去醫院實驗室做實驗，然後把死兔子收回來煮了給我們吃肉；小城市裡物資貧乏，街道上的人們互相熟悉，我們這對雙胞胎也是出了名的，因此，爺爺經常能買到便宜的大骨棒，豬皮，回來燉了給我們吃。80年代的街道是土路，最高的樓房就是位於市中心的百貨大樓。我們的院子就是被一圈平房圍起來的泥院子，在西南角種著一顆大楊樹，樹幹粗壯，2個大人伸展手臂都合不攏，大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夏天在樹下玩的時候，經常會有手指頭一樣粗的綠色毛蟲掉下來，有時正好掉在頭上，綠色的粘液弄的頭髮都變臭哄哄的。夏天到了，楊樹開花，就是那種紅色的軟軟一串，像毛毛蟲一樣，落得滿地都是。夏夜裡，我們經常搬個小凳出去納涼，坐在小凳上，我仰面把頭放在奶奶的膝蓋上，就看到了漫天的繁星象幕布一樣，有時候也可以看到七顆連在一起的北斗星。冬天就更好玩了，經常下雪，有時後半夜下雪，我和姐姐也會跑出來，漆黑的夜裡，我們就躺在雪地上，看著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眼皮上，嘴巴上，舌頭上，直到凍得手腳通紅，才回家裡，第二天就感冒發燒了。冬天的廊檐下掛滿了冰柱子，有一些在高處的冰柱子，正好懸在路上，人在下面走來走去，看著怪嚇人的，我經常想假如冰柱子忽然掉下來，砸在人頭上怎麼辦呢？慶幸的是，當太陽出來的時候，冰柱子會一點點融化，化成水滴落下來，然後慢慢就消失了。長大以後，工作，結婚，搬新家，考學，來南方，我時常夢見曾經住過的那個房子，每次夢裡，我都想把門鎖上，可是那個鎖壞了，只是輕輕地搭在鎖扣裡，輕輕一推就開了，我一次次嘗試鎖上門，總也關不住，於是夢就醒了。

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平行宇宙，是2008年5月12日凌晨，也就是29歲那年，我在蘭州讀研究生。奶奶爺爺已先後離開我們，雖然在離世前後都託夢給我，但是，因為從小接受馬列主義無神論的教育，對於夢境，我的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結果，沒有多加推測。那日的凌晨6點左右，還在宿舍裡睡覺，朦朦朧朧地我升騰在半空，俯視下面的山川河流，蘭州位於黃土高坡上，山河都是沒有植被覆蓋的黃土，轟然之間，山川和河道都崩裂了，非常壯觀，我正在詫異時，忽地從夢中醒過來，天色已經微明，宿舍的姑娘們陸陸續續起床了，我起床洗漱準備去教室，還在心裏嘀咕，怎麼做了這樣奇怪的夢呢？大約中午12時左右，我在寢室的洗衣房裡洗刷碗筷，忽然大樓搖晃裡起來，同學們都驚慌失措地往樓下跑去，跑到操場裡，搖的不那麼厲害了，這才聽人說是汶川地震，甘肅受到影響，慌亂中，我只顧著給家人帶電話報平安，早就把夢境裡事情拋在腦後。然而那樣的夢境，只此一次，故而刻骨銘心。等到再次回憶起這個夢境，10年已經過去了。在這期間，我遇到了更多的事情，證實了平行宇宙的存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