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泰晤士報》刊登一篇題為《在對「混凝土和玻璃」的熱情中城市埋葬著它自己的歷史》的文章。文章描述了一位失去故居的京城市民懷著無奈和沈重的心情,在舊居原址尋覓著昔日的回憶……其中有這樣一番描寫:老王在成堆的碎石瓦礫中小心翼翼地走著。他說:「這裡是我的家,是我住了一輩子的地方,我真不敢相信。」他開始痛哭流涕。
在這條胡同的另一邊,在一座正被拆毀的院子裡,一位婦女正用臉盆從屋外的水龍頭下接水。「開發商要我們離開這裡,因為他們想拆除這座院子。」說完,她急忙轉身回了家──一間單坡屋頂的磚房裡,這裡曾是北京有錢人家的優美院子。
文章說,現在幾乎沒剩下幾座院子。北京的城市規劃機構總是在保留還是拆除舊建築物之間搖擺不定。開發商想用玻璃和混凝土結構的高樓取代日漸破敗的四合院。城市規劃者決心在2008年奧運會舉辦之前將北京建成一座時髦的新城市.
文章援引一位胡同研究者張先生的話報導:在北京的近4000條胡同中,只有不到500條保留了下來。在62平方公里老城區中,有1/3以上已被拆除,每年拆毀的舊房數量則多達1萬間.
這位記者認為,沒有哪座城市像北京這樣進行著如此迅速而巨大的變革。對於拆除舊城,一直有反對的聲音。其中一人便是世界華裔建築大師貝聿銘。他說:「他們應該保留老牆和老城,而在城外修建摩天大廈,就像巴黎那樣。」
而這正是中國20世紀最著名的建築師梁思成的計畫。他主張在北京城牆以西地帶建造新北京,但他的主張遭到了拒絕。一些中國專家說:「這個錯誤已經無法彌補。」
胡同研究者張先生認為,希望還是有的。他說:「如果我們現在停止拆除四合院,北京也許還能成功保留她的一些古都韻味。」
文章批評城市規劃者的短視現象說:大多數城市規劃者都對胡同的吸引力視而不見:在這裡,老人們坐在太陽底下打牌,女人們在樹蔭下聊天,孩子們則滿頭大汗地踢球。城市規劃者看到的只是角落裡腐爛的垃圾和設備簡陋的公廁.
一位北京男士曾對採訪他的德國之聲記者談到了他對北京變化的感受:2002年夏天,我在北京接待過一對德國夫婦,女的是畫家,男的是老嬉皮士。他們一到高樓林立的北京,就嚷著要去一個很「中國」的地方。我領他們去了什剎海。那裡有一片湖水,和中南海的湖連成一片,邊上是風格特殊的老房子,沿街蓋起了酒吧和咖啡館。群山環繞,湖光灧灧,老嬉皮士感覺非常受用,不禁脫口而出:「太美了,簡直就是日本!」雖然明知他並無惡意,但我還是忍不住反駁:「明明是要找中國,怎麼找到了又變成了日本?」
德國之聲網站日前以《歷史變臉和再造記憶》為題,發表了這篇採訪記。其中寫道:時隔幾年,再度回想,這位男士發現,那位老嬉皮士的感嘆其實並非全無道理,因為他對於那片風景的最初的印象可能是來自於日本。所謂的「中國味」其實也是一種異國情調,它讓西方人感到好像來到了東方,讓中國人感到好像回到了過去,但是這種記憶究竟是真是假?全球化對異國情調的需要、對保護地方文化的需要,帶來了對一片風景的投資,人們就是為了滿足某種需要而產生了某種記憶,全然不顧,金錢已經扭曲了真實的記憶畫面。
文章批評說,人們一方面投資修建虛假的過去,一方面又任由真正的古建築面臨即將報廢的悲慘命運。這位男士介紹說,北京有一座雙帝廟,是文化價值很高的古建築,但是現在居然成了無家可歸者的落腳點。
與此同時,某商廈旁邊的廟宇倒是得到了改建,因為這是地方部門給開發商下達的捆綁式合約計畫:要投資商廈就必須修廟。迫於無奈,開發商只好整修寺廟,可是修出來的東西看上去像廟,實際上是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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